当夜幕降临,漫天星火倒映入海,衬出斑斓光彩时,爬上大鱼背上的赵子虎稍缓了口气,抬头遥见远处与天相接的某些山峰之下,显出了几个尖尖的桅杆头。
桅杆渐渐舒展开来,其下还有如萤火的灯光闪烁。
赵子虎呵呵一笑,将粗绳在自己肩膀上缠了几圈,扎紧,顺势在鲸背上盘膝坐下。
他问候老友似的,手掌在屁股边拍了拍:“认栽吧!大个头,乖乖为额所用。额开挂的……”
入手一片湿润粘腻,满是腥臭气味,也未知是海水,抑或是鲸血,他也不以为意。
只是“鲸血”二字一蹦出来,赵子虎便难免嘴角一歪,想到远在东海之滨行营里的相里月,随之嘿然。
这一整天不见我,月姐姐不知会否心焦……
兴许明日都未必能回航相见哩!
他算有些了解鲸鱼这玩意儿的耐操性,就前世那种环境污染严重的态势下,等它们自然血流干都需要至少三十个小时,而拖上岸将之分解,更需要长达一周的时间。
这是无关在鲸鱼身上开多少窟窿的,因为丫的血量居然厚达体积的百分之十至二十……
正想间,赵子虎觉这大鱼明显不愿坐以待毙,一边游动着,一边摇摆着身躯,仍欲把他甩下鲸背。
“嗷昂嗷昂~~”
随后,这大鱼猛地一拧身,再次提起度,竟是要反朝大秦船队冲撞过去。
赵子虎讶然之际,就听闻六艘飞剪船响起连番富有节奏的鼓点。
伴着鼓点信号,呈“回”字型的船队立刻迅疾地向左右散开。
大鱼同时掠起层层叠叠海浪,由船队中间擦过,其势未停,悍然便撞到一突兀的礁石上。
坐在上头的赵子虎身形也跟着晃荡起来,他不由讪然一笑:“嘿!额敬你是条汉子好了吧……”
大鱼却没歇息,后滑开一点距离,再次迎头撞上礁石,如此往复多次。
鲸背湿滑,坐在其上被震得不胜其扰,赵子虎索性站起身,拉着粗绳来到长矛边。
一手扣紧长矛站稳,他昂便放声呼喊:“喂!船上的,唤张苍前来答话……”
鲸鱼撞礁只是动静剧烈,声音并不吵闹,潮汐亦忽喑忽响,兼之赵子虎嗓门本就洪亮。
他都不用再喊一遍,张苍略嫌衰老的脑袋便由右主船上探出来,紧跟着还有嬴政与众爵臣。
“公子请吩咐!”
“吾儿!可痛快否?”
嬴政在张苍前面满脸含煞的质问。
赵子虎大窘,只能眯眼怪笑。
这叫他如何应答?
说不痛快……
那是违心,皇帝老子也肯定会叫他立马滚上去。
说痛快嘛……
那是要挨鞭子的。
哦?鞭长莫及……
就更糟了!
赵子虎相信,老子绝对会赏自己几梭弩箭的。
“儿臣多谢父皇关怀!”
他对嬴政一揖手,才转而问张苍:“张副统领!可知现在几时,船又行至何处?”
“回公子!已是酉时六刻,船行至芝罘东南三百里。”张苍拿出航海手札,确认的作答。
赵子虎一边在想,大家这是绕到了腄县呢,还是什么地方来着,一边摇头苦笑。
“嗬!这大鱼可够能折腾的。行吧!额先睡下了,等它什么时候不折腾了,再来做安排。”
“睡?你待如何睡?”嬴政忍不住又问,接着便是白眼一翻。
“怂娃好生放浪!还不给朕上船来!”
赵子虎竟这么懒腰一伸,仰躺在鲸背上,还一手环住长矛套筒部位,头枕着双臂,便悠悠闭上眼睛。
“鱼背乃安睡之地乎?”
“大秦颜面何存呐……”
众爵臣、儒士亦感痛心疾。
韩非则咕哝道:“莫非这顽徒是想将大鱼尸带回去?”
“大抵如此。”张良颇肯定的点头,心中却是迷惑。
他曾尝过这种鱼肉,味道还颇为鲜美细嫩……
但据仓海当地人所言,这鱼除了肉和皮尚有用处之外,其他都极难处理,尤其是腥臭的鱼脂、坚硬的鱼骨,每每都会弃回大海,被潮水带走。
拖到岸上,若只为食其肉、用其皮,余者又皆抛弃之,实在是劳民伤财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