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时辰后,一盘棋下完,璟输了。
赢了棋的轩很郁闷,输了棋的璟却嘴角噙着笑意。
小六问璟:“是不是因为我走的那几步,你才输了?”
“不是,你走的那些都很好,是我自己走的不好。”
小六喜滋滋地笑,轩无力地用手撑着头。
小六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他笑眯眯地说:“赢者请客,听说北街上开了一家烤肉铺子,我们去吃吧。”
“好。”璟答应得很快,轩怀疑当璟面对小六时,大脑中压根儿没有不字。
轩指着自己,“我还没答应。”
璟看着他,诚恳地说:“输者请客,谢谢你。”
轩忍着笑,瞅了小六一眼,“好嘞!”
三人出了铺子,沿着街道边说边走,其实就是小六和轩打嘴皮子仗,璟安静地听着。小六说得开心,璟眉眼中也都是笑意。
突然,有人高声吆喝着让路,他们三人也随着人潮,站到了路边。
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来,那马车帘子十分特别,没有绣花草,也没有绣飞禽走兽,而是绣着金色的弓箭。马车后跟着八个身材魁梧的男子,骑着马,背着弓箭,带给人很大的威压。
往日里最大胆的亡命之徒都沉默地看着,长街上的人群也收敛了声音,只低声议论。
璟在看到马车的刹那,眉眼间的笑意褪去,垂下了眼眸,僵硬地站着。
小六说:“什么人物?看上去真是太厉害了!”
轩看了一眼璟,没有说话。
小六又问:“为什么帘子要绣弓箭呢?”
轩说:“那是防风氏的徽记,防风氏以箭术传家,传闻他们的先祖能射落星辰。不是每个子弟都有资格在用具上绣弓箭,大小也有严格规定,这幅弓箭表明车内人的箭术非常高。”
小六赞叹,“难怪镇子里的亡命之徒们都敬畏地看着。”小六觉得防风氏这名字很熟,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璟。
璟的样子,让小六轰然想起了原因,他立即扭回了头,低声问轩:“那是涂山未过门的二夫人吗?”
轩说:“应该是。”车帘上有防风氏的弓箭徽记,车厢边角有涂山氏的九尾狐徽记,除了涂山二公子的未婚妻防风小姐,再无其他可能。
马车驶过,人潮又开始流动,他们三人却依旧站着。
小六笑嘻嘻地对璟说:“既然你的未婚妻来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团聚了。告辞!”
小六抓着轩离开了。璟静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在长街拐角。
静夜匆匆跑来,“总算找到您了。公子,防风小姐来了。”
璟沉默地站着,静夜低声说:“公子,回去吧。你们十年未见,防风小姐一定有很多话对您说。”
璟眼中俱是黯然,默默地走着。
静夜说:“这些年,公子一直没有消息,知道实情的人都劝防风小姐退婚,可她坚决不肯,一直留在青丘,等着公子。虽然没有过门,可已经像孙媳妇那样服侍太夫人,为太夫人分忧解劳。公子执意留在清水镇,不肯回去,太夫人非常生气,防风小姐在家里一直帮着您说话,还特意赶来见您。”
璟依旧不说话,静夜心内无限怅惘。公子以前是个言谈风的人,可失踪九年,回来之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静夜曾派人打听过,公子在回春堂住了六年,中间有三年的空白。可公子从来不提,太夫人特意写信询问,他也只是回复忘记了,说他恢复记忆时就已经在回春堂做学徒了。静夜和所有人一样,都认定是大公子动的手脚,可公子不开口,他们没有人敢行动。
静夜有时候很怀念以前的公子,处理生意时圆滑周到,私下相处时温柔体贴,不像现在,漠然得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但不管如何,公子平安回来了。
到了门口,璟停住了步子。静夜倒也能理解,他们虽然早有婚约,却从未见过面,说是完全的陌生人也不为过。
静夜低声道:“防风小姐喜欢射箭,公子以前设计过兵器;防风小姐喜欢游览天下山水,公子很擅长画山水;防风小姐喜欢北地劲歌,公子可以用笛子为她吹北地歌曲。哦,对了,防风小姐的棋艺很好,连她的兄长都下不过她,公子可以和她对弈……”
璟走进府邸,仆人们一迭声地奏报。在侍女的搀扶下,一个水红裙衫的女子走了出来,身材高挑健美,眉不点而翠,唇不染自红,她姗姗行礼,仪态万千。璟却低垂着眼,只是客气疏远地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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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馆里,轩与小六吃肉喝酒,轩问小六:“你怎么收留的那位?”
小六睨他,“我不信你没去查过。”
“的确派人查了,但你把麻子和串子教得很好,他们没有泄露什么。串子被灌醉后,也只说出他受了很重的伤,是你把他捡回去的,连具体什么伤都没说清楚。”
小六笑道:“倒不是串子不肯说,而是当时从头到尾我一手包办,串子的确不清楚。”
“我听他声音喑哑,也是那次落下的伤?”
“你不停谈论他做什么?”
“因为涂山氏生意遍布大荒,而他关系到涂山氏将来的立场,决定着涂山氏和我是敌是友。”
“那你和他去套近乎啊!你和我唠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