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
他迟疑着,看她一眼。
“往后我也会回来同住。望公主能够应允。”
絮雨岂不知他如此安排的考虑,垂眸:“叫你费心了。”
言毕她自榻上起身,正待走出,忽然又被叫住了。
“我还有一事,若有不妥,请公主宽容。关于李延,公主不会以为他还是你从前的那个兄长吧?”
絮雨定步。
李延当年侥幸存活,如今回来,他目的为何,昨夜没有和她讲,絮雨也没有问。
但他想做什么,她大抵也是能猜到的。
便如她回来,执意要为阿娘寻求一个公道。以他曾经的高贵之身,又怎甘心就此隐姓埋名,终老泉林?
他错了吗?
她不知道。
她慢慢地回了。
“至少现在,他还是我的延哥哥,不是吗?”
她的神情显出了几分凄惘,“昨晚那样的情境之下,我不忍心,也做不到,就看着他丧命在我阿耶的手上。”
裴萧元凝望她片刻,忽然抬腕,掌心压灭了灯芯上的火。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黑暗中,传来他温和的话声。
他将絮雨送回传舍,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停到半夜,目光越过墙头,看到楼上的那面门后的灯火熄灭,知她应已安眠了,却仍立在暗巷口,还是没有离去。
此时他在脑海里再过一遍今夜生的事,仍是有种不是真实的虚幻感,直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放轻的急促的步足声。
亲信找了来,向他低声传达一件事。
皇帝陛下召,命他入宫觐见。
就在此刻,不得延误。
第39章
与裴萧元的次觐见一样,依旧是深夜时分,同一道宫之中。不过此次,皇帝未再隐身于帘后的精舍。
他入得后殿,见皇帝人就在帘前那一间他上回立等过许久的宫室内,着一黄絁云鹤纹的大氅,以凭几半躺半靠在一张宽大的髹漆贴金床榻上,榻前有一案几,上铺层叠的凌乱奏章。在床榻的头侧,燃有两杆巨杵的火烛,皇帝正手执一册摊开的奏章,双目落在其上,看起来正在处置政事,只是不知那奏章上头说的是甚,皇帝眉头紧皱,状若恼怒。
裴萧元行过拜见之礼,很快听到头上传来平身许可,便起了身。
皇帝依旧凭几而坐,眼也未离奏章,裴萧元便静候在旁。片刻后,只见皇帝脸色越是铁青,突然“啪”一声,合拢奏章,抛于案几,又转面朝向裴萧元,冷冷掀起了眼皮子:“你看朕作甚?”话声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