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绯红哥要结婚了&rdo;班尼像是在对克里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ldo;你……&rdo;克里想起她还是个孩子时,慕尼黑关所前的那些日子,一晃便是五年过去,公主流落他国,正如自己曲折无常的命运般,不由得心内唏嘘。&ldo;过完新年,要回卢安了?&rdo;团长尝试着让气氛稍稍缓和一点&ldo;否则你如果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小悦会很不高兴的&rdo;班尼只是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脚步声起,三人同时把目光投向回廊。那是分别了近三年的露琪与库勒斯,再次出现在克里的面前。几乎是与狂战士夫妻同时进入枫叶城,又一路奔进皇宫,目送两人转身朝后殿走去,帝国军部通信兵才不解地转了个身,一面心中猜测两人的身份,一面焦急地寻找禁卫队长苏格里,把来自莫查安的军报交到帝君手上。初冬,饕兽强行冲关,袭击莫查安要塞,或许真不该让小悦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飞影阅读着来自天之大陆最危险前线的消息,眉头拧在了一起。但无论如何,他还是相信爱将的能力,揭过一页后,他的思维打了个死结。魔族不可能毫无征兆地为杀戮而杀戮,驱使饕兽袭营,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为何?在所有势力的触角都无法涉及的隆奇努斯山深处,一名男子身着风衣,于曲折崎岖的山道上缓缓行进着。如果与他直视,不,我相信这个大陆上没有任何&ldo;人&rdo;能鼓起勇气,与他对视哪怕超过一秒,即使如此,我仍要为你详细地描述,他那双银色的瞳孔。淡得几乎找不出眼神的瞳仁,就像一面水银镜般,折射出面前漫天遍野的松树,荆棘,灌木。在他的眼中,却又映出草木枯荣,万物兴废的将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头黑,红交杂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着。似乎在那处随意一站,便有君临天下的气势,神威竟是丝毫不逊于炽羽。但他今天收敛了不少,只是带着一名手下,徒步穿越隆奇努斯山,朝西北走去,他今天要去谈一笔生意,做一桩买卖。他的手下正是黑袍笼罩中的魔族骷髅巫师,格兰的顶头上司,星古拉。一主一仆两人,出了隆奇努斯山区,离开积乐逊的探察范围。此时任是大魔神王,也不敢小觑弱不禁风的人类,事实上连年侵略,这一片大陆的情势已比他在魔界所估测的要复杂得多。隐忍几千年的灭天族唯一后裔,调教出的四个弟子,无一不让自己灰头土脸,连着吃了几场败仗。轻敌乃落败之本,华伦非特终于开始认真地面对着场如泥泞般的侵略战。等了这么久,魔族才再次降临人界,他有着无可比拟的耐心。惟今计划,下一步便是亲手拿到那把破落的长剑。再次确认已经走出吟游诗人的灵觉感应范围后,华伦非特于虚空中随手一抓,魔龙枪亚克特现型。神器在漫长的岁月中已进化出器魂,主人的召唤,令它发出金铁鸣声,继而通体赤红,气焰喷发中化为一只迷雾魔龙,恭敬地伏下,载着主仆二人飞向耳语山谷。亡灵魔法师本身便是黑暗世界的忠实拥护者,大魔神王很有把握说服他,乖乖交出漆黑之星,完成他的计划。毕竟千万年前的陨神大战后,人类才从魔族身上学到死亡之术,若推溯根源,两者本是一家。但是在他预料之外的是,他碰壁了。康那里士几乎想也不想,甚至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毫不留情地讽刺了大魔神王一句。&ldo;做你的春秋大梦&rdo;&ldo;华伦非特,想进阶,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迈过去!&rdo;丝毫不怯的亡灵魔导师,咆哮着启动了山谷中的终极防御阵。骂架永远比打架简单,活了近千年的老妖怪深知这一点,也深知在全力施为的华伦非特手下,他的他的部署们只有当炮灰的命运。大魔神王也不去阻挡从山谷内四窜而出,前往各地求援的黑气,只要深渊碎片还在,低阶的亡灵魔法师们只是几只蝼蚁而已,掐不掐死没多大区别。只要那个女人不来,他就稳操胜券。此刻他唯一忌惮的女人不可能在人间界。当魔龙枪亚克特无情地掀开整座山谷,连大魔神王都微微喘息之时,漆黑之星仿佛在沉寂了千万年后,等到了自己的主人,折断的神器怃然悲鸣起来,周遭黑气向华伦非特缠绕过去。康那里士就如一具残缺的木偶,被亚克特死死钉在地上,星古拉手中的水晶球正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吸收着他冥想了近千年的魔力,醇厚的圣灵导师灵魂,旋转着一点点被抽离,灌进狂喜的星古拉手中法器内。华伦非特至少在目前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努力引导着这与他同源而出的黑之力,试图驾驭自己主人在千万年前神格内崩后,遗留下来的唯一力量。那也是他晋阶的唯一希望。然而他漏算了另一个女人。法鲁从席卷的绿叶中无声无息出现,挥手所到之处,绿色荆棘缠上星古拉的脖颈,把他一分两半。无暇穷追远遁的占星魔师,她随手抽出亚克特,远远朝华伦非特一掷而出。死寂之地所有的植物在那一掷之后疯狂地生长起来,直到覆盖整个耳语山谷,世界树神域展开,把大魔神王包围其中。无数叫得出抑或叫不出名字的绿色生命,簇拥着向空中延展,即使到得华伦非特身周,一触即被黑气吞噬,枯败下去,却不依不挠地旋转着,拼死前伸。&ldo;法鲁……大人……&rdo;康那里士黑袍已在初一交手,便被撕碎,此刻包裹着他的几片碎布,却更像木乃伊身上的绷带,随着他缓慢而平稳的呼吸不断起伏着。生之风,绿之意识,耳语山谷外化为花海。圣焰&iddot;枫叶城后宫。&ldo;她还是那么漂亮&rdo;露琪惋惜地为贝利娜梳理好她那一头柔顺的金发,起身告辞。克里眼眶微红,把她与库勒斯送到门口。黄昏中,天光撒在他棕红的短发上。该刮胡子了,他心想。否则吻她的时候,她会觉得不舒服。然而他还是忍不住再次俯身在睡美人唇上点了一下。唇分,他温柔地又对她说着话,即使她听不到,他还是每天都会说许多次。&ldo;我爱你,贝利娜,你爱我么&rdo;&ldo;恩,有一点……克里,你的胡子该刮了&rdo;她双眼缓缓睁开,似是不太适应光线般又微微眯上,仿佛睡完午觉后般庸懒地把双手伸了伸,摸上克里的脸。完全没有意识到后者快要昏倒的表情,紧绷着的神经,她又转头望望四周,看到角落里呆若木鸡的蔓狄,说出她昏睡三年后的第二句话。&ldo;她是谁?&rdo;蔓狄急促地冲出后花园,奔到帝君的书房门口,提起裙子一脚把门踹开,没有;她转身寻找着,到处奔跑,最后在空中花园上,郁金香花坛边,发现了哭得昏天黑地的皇后,与紧搂着她的皇帝。&ldo;老师死了……她就这样死了……&rdo;已为人母的樱华,痛苦地趴在飞影胸口,为她欠下这么多年的债,情,仇恨,大声痛哭。&ldo;老师死了‐‐!&rdo;皇宫前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空,国母的绝望悲呼,随即被欢乐的孩子们,那响彻街头巷尾的嬉戏声无情淹没。即使已届严冬,莱约卡斯抵达耳语山谷外时,仍因那百花齐放,鸟语虫鸣的景象为之久久不能发一语。往昔寸草不生的黑灰死地,此刻竟是一片广袤无边的绿海。&ldo;老师,弟子回来看您了&rdo;他摘下头顶黑色巫师帽,双膝下跪,恭敬地把帽子放在康那里士的脸旁,伏身把头埋在草从中,静默了一会。微风习习,他跪拜完,转身离去。康那里士安详的面容,嘴角仍挂着一丝干涸的微笑,胸口处躺着一朵粉红色的鲜花。那些童年的冒险再生之泉能治好将军的伤口,却无法补充他流失的血液,足足流失了体内一成鲜血的阿加斯,在死亡线上徘徊良久。所幸他终于奇迹般地慢慢恢复过来,也许是拜那执念所至,身体在多年军队生活的锻炼,与圣阶修为最终救了他一命。当他苍白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时,小悦舒了一口气。微睁开眼,只觉晕眩感不断传来,又沉沉睡去。小魔法师知道这次是体力疲乏的睡眠,不再是生命力流失的昏迷状态,放下心头大石,继续捣弄他的一大堆药材。&ldo;殿下&rdo;迪卡尔罗适时地提醒了他&ldo;您该休息了,已经两天没合过眼&rdo;小悦经他一说,也渐觉疲惫,把坩埚收好后,打发副官出去,便上床打起瞌睡来。奇雷斯仍是一天到晚幻化成蝙蝠模样,在营地转了几圈,无趣地拍打翅膀飞回,滚了几滚,爬进小悦和阿加斯的被子中间,窝了进去,懒洋洋地打着鼾。从第二次昏睡中醒来,阿加斯动了动,只觉全身酸麻,活动一下僵硬的手指,他心里暖洋洋地,伸手轻轻抬起小悦的头,把右臂枕在他脖下,两人便静静搂着。亲王的头发就像刺猬一般扎人,将军略感好笑地摸了一下,果然那头黑色短发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