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个问题顾绾问过很多次,每一个为什么都从未有过答案。
但此刻楚昀却无比安心,顾绾问他了,只要她还愿意问他,那他会回答,统统都回答。
“我喜欢你,心悦你,爱慕你,我很在乎你,以前是我不对,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那是我不懂,我会学,会学着怎么去对你好,你再看看我好吗,我真的,好想你。”紧紧抱住眼前的人,楚昀紧闭着眼不敢睁开,眼尾泛起的湿意无暇顾及,只想一股脑将自己的心绪全数说给她听。
是不是他回答了,她便不会再离开了。
“已经晚了,楚昀,我要走了,你放开我。”环在她腰间的手被一点点掰开,楚昀僵直着身子无力反抗,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顾绾逐步远去,他张着嘴泪水划过了眼角。
“不,别走,绾绾,我求你,别走,你回来吧好吗,我不想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求你了。”醉酒时才会吐露的心声,此刻回荡在梧桐树下,此刻无助乞求的楚昀,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样子。
眼前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楚昀眼里难掩慌乱,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她了,今日是他的生辰,她这么快就又要离去吗。
“一个人?楚昀,我现在也是一个人了,因为你什么都不愿与我说,我的家没了,楚昀,你看到了吗,我和我爹,还有府里上上下下十几号人,都没了。”顾绾冰冷的话语像是尖刺一般刺在楚昀的心中,他夜不能寐,终日被这愧疚缠得无法翻身。
“不,你别走,绾绾,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求你别走。”几近卑微地弯下身,他慌乱地抓住了顾绾的手,“三年前赢策把我接回来,为的就是我们联手除掉一直潜伏在暗处的叛臣贼党,花灯会那场大火,是我大意了,但也正好给了我机会,是你把我救了出来,我才索性就当一个放弃希望的残废,以放松他们的警惕,若是你替我治腿的意图被那些人知道了,不仅前功尽弃,你也会有危险,他们最终还是现了,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不对,是我……”
“绾绾,你看,我说出来了,我学会怎么和你分享事情了,你听到了吗,你别走了好不好,以后什么事我都告诉你,你再回到我身边吧。”
楚昀艰难地伸手去抓,眼前却只剩下一片漆黑。
只是耳畔传来了顾绾的声音:“若想抓我,仅凭你这残破的身躯,这辈子也别想了,真要叫我后悔,就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我的面前。”
从睡梦中猛然惊醒,楚昀脑海中一片混沌。
昨夜的一切仿佛是梦,又真实得可怕。
顾绾回来了。
但她却没有为他留下。
楚昀的眼底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和平静,他迅从床上起了身,唤来了下人:“将夫人留下的医书送过来,全部。”
医书?
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当初没收后还没来得及处理,夫人就跑了,结果第二日就出了变故,这几个月过去了,书都不知道放到哪个角落生了多少灰尘了。
顾绾曾说,医书上有她为他留下的治疗记录。
他真傻,怎会一直觉得顾绾没有想着他,她所有的心思都在他的身上,眼前高高摞起的书卷,便是她曾经爱过他的证据。
世界那么大,她想去看看。
未了却的心愿,他会一步一个脚印,带着她走遍这个世界的每寸山河,带她看遍世间的万千景色。
只要是她所想。
*
在众多医书中翻找到顾绾的那本记时,楚昀迫不及待打开了记。
没奢望会看到顾绾留给自己的只言片语,但只要看到上面有关治腿的记录,那便是顾绾留给他的全部了。
没曾想,记翻开的一瞬,楚昀愣住了。
本以为这上面会像其它的医书一般,是一板一眼的医术用语,可打开记,上面是顾绾娟秀的字体,小巧玲珑看着就跟她人一样可爱,话语却像是普通的对话一般,就好像在记的另一头,顾绾在对着他说话。
【你的腿也不愿意让我看一看,我怎么知道烧成什么样子了,先啊,要把烧坏的皮肤用生姜捣烂,敷在伤口上,待干掉后便可取下,持续一个周期,再看看皮肤恢复得怎么样。】
【现在感觉如何,烧坏的皮肤可有复原的迹象,若是没有那也没办法了,丑就丑点了,只要能站起来那有什么关系。】
【我以前给你按摩的手法可还记得吧,从脚掌的穴位逐渐向上,有助于血液流通,你的腿那么久未曾动过了,多按按总是好的。】
【舒缓数日咱们可以开始治疗了,看见下面的药方了吧,这是我问过爹爹后研究了好几天才搭配出的药方,此前未曾想过这几味药混搭在一起竟有如此功效,一日三次,要记得按时喝哦。】
一字一句,楚昀读得尤为仔细,手指不由得抚摸上纸上的字迹,粗粝的纸张摩擦着指腹,仿佛触碰到了已是遥不可及的顾绾。
记上有顾绾画的简画,按摩动作的小人,练习站立的姿势,好几页上画了一个丑陋的轮椅还打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洋洋洒洒写了几十页,好多话都是顾绾的碎碎念。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他却从未给过她机会坐下来听她说过。
那她又是带着什么心情写下这本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