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念着她的名字,念这两个字的时候,舌尖抵在齿间,是柔软而又缱绻的声,他唤过她的名字无数遍,各种滋味缠绕心头,却只有这一次,留下的皆是酸涩和苦楚。
她回的依然是平阳老宅,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霍靖琛的车子刚停稳,就有佣人上前来说:“少夫人在园子里听松亭等您。”
夜色里的霍家老宅,安谧却又透出神秘古朴的气息,听松亭在他们住的那一处院子的最高处,四周怪石嶙峋,松柏掩映,沿石阶往上走几十步,水声潺潺围绕之中,听松亭就近在眼前了。
他看到她安静坐在那里,薄薄的衣衫被夜风吹的微微鼓动,一头长凌乱了些许,丝在夜风里舞动,月光下,她的侧脸仿佛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月华,模糊不清,却又美的动人,他凝着她的身影,久久不能上前一步。
仿佛多停留一分钟,就是多相守一分钟。
其实,他宁愿她哭,她闹,她失控的来质问,那样他或许心里还能好受一点肝。
可这样的她,却让他感觉就如同指尖的清风头顶的月,稍纵即逝,握都握不住。
他到底还是走进亭子,站在她的面前。
沉默片刻之后,他听到她的声音缓缓响起:“郁小姐怎么样了?”
“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孩子没了。”
卿卿抬头看他,月光下,她的脸依然微微的肿着,眼眸是红肿的,想必白日里早已哭过数次。
霍靖琛只觉得心头疼的厉害,他上前一步,声音却已经颤了:“卿卿……”
“你该好好陪着她,女人这样的时候最脆弱。”
卿卿却站起身退后一步,霍靖琛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却仿佛是天上金簪划开的银河。
“卿卿,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可是……”
“既然你知道,那就什么都不要说。”卿卿只觉得凉风吹拂着肿胀的脸颊,缓解了那疼痛的感觉,可胸口里的涨痛,却似乎越来越严重。
“靖琛,我想好了,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吧,再纠缠下去,三个人,都不快活。”
她微微垂着眼眸,声音轻轻:“你和郁小姐,你们有十年的感情,原就是天定的一对,而我,从来都不该出现在你的世界里,现在,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可我不想你走……”他固执的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这话说出来,明知也是无力的苍白,可他微微红了眼圈,似乎濒死的鱼,在做无力的挣扎。
“你别这样。”她到底没忍住,眼泪扑簌簌就掉了下来,慌忙扬起脸,要泪水流回肚中去,不愿再这样的脆弱。
握不住她的手指尖,眼睁睁看着她又后退,直到脊背抵在亭子的围栏上,她纤细的身影仿佛是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一般。
“卿卿,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分开……”他固执的上前,赤红的眼眸里似乎氤氲了水雾。
“郁暖心怎么办?你告诉我,你能真的舍下她不管?”
他无力的垂下手,沉默说不出话来。
她的心碎的痛楚无比,却强颜笑着:“所以,就这样吧靖琛,对我们三个人,都好。”
“好在如今,还不算晚……”
她的声音轻的仿佛风吹就散,最后那一眼,她望着他,笑容氤氲在唇角,可那一双眼眸,却是比夜色还要幽暗,他有满腹的话想要说给她听,可此刻连他自己都觉得,那些话说出来是多么的虚伪无力。
“我走了,这几天,我会暂时先住在天籁的公寓里,你……”
“我会去找你。”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他,转身往亭子外走。
亭子的出口在他这一侧,她避不开,经过他身边时,她听到他声音低低的响起:“脸上还痛么?”
她一下握紧掌心,夜色是最好的遮掩,她的泪凝在眼眶里摇曳几下,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
“没事了。”
她停滞了一下,没有再听到他的声音响起,她忍住想要回头的冲动,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松柏在夜风里有微微的呜
咽,泉水簌簌而过淌过假山石,潺潺的声音要她的心一点点安静下来。
没关系的卿卿,真的没关系的。
你比郁暖心幸运的多,你至少,还有肚子里的孩子陪着你。
而她呢,这却是第二次失去孩子……
那一日的鲜血淋漓,像是一场魂之不去的噩梦,只要闭上眼,就是郁暖心苍白如纸的那一张脸。
她知道,她和霍靖琛两人,都跨不过去这一道坎,他们永远,都无法再如从前那样,心无旁骛的在一起了。
她离开之后,他一个人在那里坐了一整夜。
东方白的时候,他站起身,一身的晨露,要他感觉到说不出的凉意森森。
他回头去看他们所住的那一栋小楼,树木苍翠的掩映之下,万籁俱静。
仿佛,再也不会有人在那里安静的等着他回家来。
他倏然闭了眼,第一缕阳光穿破厚厚的云层洒落下来,照在他的脸上,他一动不动,仿佛是晨露沾湿了眉眼,也仿佛,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