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最幸福的那一个,你爱的女人舍不得你,自始至终都陪着你,你们还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会一点点的长大,延续你夭折的,年轻的生命……
可是我呢,我活在这世上,也许会活到头胡子都苍白了,可那又怎样呢?
我最爱的那个女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6锦川低头垂眸,眼底渐渐浮出淡淡的雾气。
司曜,我们一别这么多年,我却还是羡慕你,我宁愿此刻死的那个人是我,只要,只要我的甄艾,也如此刻的定宜一样,守在我冰凉的身躯旁边。
“等一等。”护士正要取下氧气面罩的时候,定宜忽然开了口。
她嗓子嘶哑的难受,嘴角都起了燎泡,萧然瞧的心疼,“定宜……你要撑住啊。”
撑住,撑住。
所有人都只会这样说,可是她怎么才能撑得住呢?
如果不是她不一言的决定离开,如果不是任老爷子接到电话的时候,她仍是执意要走,如果不是她太任性……
他哪里会死,哪里会死呢?
全身的器官,大半都已经衰竭,他活着,只有痛苦,无穷无尽的痛苦。
任老爷子头全白,一个人哭了*,谁都不见,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要儿子安安静静,舒舒服服的离开。
他不想,他继续躺在那里,像是一个活死人,吃喝拉撒全都没有知觉,从一个那么帅那么好的孩子,变成一个浑身臭味的人人避之不及的怪物。
活不了了,活不了了啊。
他的心比谁都痛,可他却不得不这样做。
“我要带他去美国,我带他走,走遍整个世界,我不相信他就这样死了,我不相信。”
定宜挣扎着推开萧然,她摇摇晃晃的走过去,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求求你们,不要关掉氧气,不要让他这样窝窝囊囊的死掉,求求你们,求求你们,让我把他带走吧……”
她哭的整个人都软在地上,萧然别过脸拭泪,就连孟行止眼中都有了水雾,6锦川怔怔的看着,忽地转过身冲出病房,他高高扬起脸,可泪水却依旧汹涌而出,甄艾,甄艾……
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这样?会不会?
不,不不,只要你肯为我掉一滴眼泪,我就心满意足了……
半年之后。
希腊,圣托里尼岛,爱琴海最璀璨的一颗明珠,柏拉图下的自由之地,这里有世界上最美的日落,最壮阔的海景,这里蓝白相知的色彩天地是艺术家的聚集地,是摄影家的天堂,在这里,你可以作诗人,也可以作画家,彩绘出你心目中圣托里尼最蓝的天空……
远远的,有穿着单薄裙装的年轻女人缓缓走来,海风把她的裙摆扬起,乌飞舞,可她浑然不顾,只是低下头,不时轻轻亲吻轮椅上坐着的那个,枯瘦,毫无知觉的年轻男人。
“你还记得吗?恋爱那时候你说,要和我走遍全世界的美景,然后一一的画出来……司曜,你看到了吗?”
定宜伸手挡在眼睛上,望着远方如血的夕阳,那么美,那么壮观的画面,可是她心爱的人,却看不到了。
“司曜……你看到了吗?太阳就要落下去了,很快就是的一天了,你还活着呢,你瞧,你有呼吸,你有体温,你……不会离开我的,司曜……”
定宜弯下身子,轻轻吻在他的唇上,唇瓣冰凉,消去了柔软和温度,却依旧是最熟悉的轮廓。
她轻轻吻着他,仿佛他只是一个稚嫩的孩童。
泪水被海风拂去,仿佛是错觉,也仿佛……是奇迹。
她感觉脸上有些痒痒的,以为是风吹动了头,伸手去拂,可触到的,却是他颤抖的睫毛……
太阳就要被大海吞没的那一刻,天地之间,满目鲜血一样的红。
她怔怔望着面前的男人,他正缓缓睁开了眼,有泪水从他漆黑的眼睛里涌出来,渐渐湿透她的脸庞。
“定宜……”
他说,定宜……
我不会再离开你们了。
永远,永远。
我对着太阳起誓,我们终将生同寝,死……同葬,再也不会离开彼此,哪怕,只是一分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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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祸之后一年,遥远的希腊,定宜终究等到了她心底残存的一线希望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