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宜又去厨房,准备帮祁皎端份解暑的饮酿。
祁皎就一个人呆着,望着池子里争相上涌的鱼儿有些愣,以至于忽略了身后的悄悄上前的妖。
原本依凭亭子上栏杆的祁皎,原本就一手托在栏杆上,冷不丁被人一推,毫无防备之下,直接一头栽进水中。
华丽厚重的衣裙一下就显现出它们的作用,跟石头似的,拽着祁皎往下。别说祁皎本来就是只旱鸭子,就是精通水性的人,只怕也来不及反应。
池水顺着祁皎的挣扎,一股脑涌进口腔和肺里,她觉得胸腔像是被撕扯了一样。手上的力气渐消,祁皎迷瞪的半睁着眼,隐隐约约,好像见着眼前有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人。衣摆随着水波翻飞,熟悉的弟子玉牌。
祁皎腰间的铃铛焕光亮,随着清脆的铃声,她的脑海中,渐渐多了另一段记忆,就连原本的窒息感也渐渐消退,眼前人的身影也逐渐清晰。
不过,却不是祁皎所熟悉的任何一个人。
等祁皎再次呼吸到鲜空气的时候,已经是在一片空地之上。
她现在形容狼狈,原本头上金灿灿的饰七零八落不说,连妆都花了。虽然是玄幻世界,也不代表它能防水。上妆的时候多认真,此刻花的就有多严重。
祁皎顶着白惨惨,堪比贞子的奇怪妆容,对面前的人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不知道这位仙长如何称呼。”
明明同样是从水池子里出来,但是对方衣袍干净清爽,和祁皎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对着祁皎一拱手,腰间的玉牌随着他的动作垂下。“在下归元宗怀涯,此为妖界,不知姑娘身为人族,是如何到此的。”
怀涯说话做事都透着迂腐正直,一板一眼,却又不失仙门弟子的风范。
祁皎呼吸一顿,怀字辈?
这得和她师父一个辈分了吧,再联想她和檀灵儿一起进蒹葭楼时听到的关于妖王和妖后的故事,时隔多年,指不定这就是她的某一位师叔,虽然不知道为何没有见过。
她连忙从地上站起来,还了一个更深的礼,眼见怀涯起身,她才跟着站直。
祁皎乖巧侯立着,却见怀涯身板端正,目光盯着她,久久未言。祁皎才反应过来,对方似乎是在等自己回答。但是直言不讳,说自己是妖界的妖后,貌似不太妥帖的样子。
沉吟片刻,祁皎还是决定用点小心机,似是而非的回答道:“我是误入这里的,然后就被一直扣留在妖界……”
祁皎面色沉重,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光看她的样子,就能让人脑补出一大段故事。
怀涯沉默了一瞬,顾及祁皎的人族身份,出言道:“我可护送姑娘回凡人界。”他眉眼清正,言语郑重,毫无作伪之意。
祁皎看着穿白色道袍,一眼就知道是归元宗亲传弟子,甚至疑似自家师叔的怀涯,莫名感慨,甚至隐隐有种自豪感。路上捡着一个萍水相逢的凡人,都能应允对方,愿意送之归乡。
护佑九州百姓,让他们不受欺凌,归元宗能成为仙界第一宗门,并不单单是凭宗门内弟子的修为,更是因为他们对普通百姓的爱护,怜贫惜弱,而不是视凡人为蝼蚁。
话虽如此,但是很明显,纵然对方有一腔好意,自己也不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
祁皎只能拒绝怀涯,“不用劳烦仙长了,我在这里还有些事,不得不做完。”
怀涯打量了祁皎一番,确认她不是怕拖累自己才说的话,他也没有勉强,双手交叠,朝祁皎一拱手。“那我便先告辞了,保重。”
正欲转身离开,目光却又落在祁皎顶着奇怪诡异妆容,对他友善的咧开笑容的样子,他沉默片刻,认真道:“姑娘,你……记得洗脸。”
祁皎侧头,“嗯?”
“会吓到人的。”他语气肯定。
祁皎……
刚刚的亲切感荡然无存了,联想到自家师兄等人素日的直来直往行径,很好,感情这是归元宗一脉相传的风格。
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的字,祁皎顾念对方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师叔,反复在脑子里循环尊师重道几个字,勉强对他露出笑容,“好,我一定小心,尽量不吓到别人。”
祁皎咬牙切齿,配上她阴恻恻的笑容,简直让人背后一凉。但是怀涯毫无所察,反而信以为真,冲祁皎一拱手,衣摆飘飘的走了。
留下祁皎一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在没等祁皎迷茫多久,就听到池子的另一侧开始沸沸扬扬,像是在寻人。
祁皎配合的朝对面的方向挥手,不消片刻,就有人注意到了。顺着池岸,来到祁皎面前,为的就是绿宜,她担心的把祁皎来回看了个遍,看她毫无伤,才算松了口气。
祁皎的态度比之前还要随意不少,还有心思安慰绿宜,“放心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绿宜也不知道为何祁皎的态度,似乎一下子就生了变化。
还没有等祁皎继续安慰她几句,另一道身影转瞬出现。他一把按住祁皎的肩膀,仔细打量,见她只是湿了衣裙,略有些狼狈,这算放下心来。
他拿出一方帕子,轻轻帮祁皎擦了擦她脸上还在滴落的水珠,“无事便好。”
祁皎看着他熟悉的面容,幽幽叹了声,“师兄。”
荀行止动作微顿,“你恢复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