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谨之身躯微躬,正要将温霁手中即将坠落的书给抽出来,手还没碰到,温霁似乎察觉到头顶上笼罩一片阴影,陡然间从半清半寐中醒了过来。
温霁眼底的困倦很快散开,他闲适地张开嘴打了一个哈欠。
秦谨之这时也正讲完事挂断电话,温霁从沙上坐起身将人紧实有力的腰部给搂着,脑袋半贴在秦谨之深蓝色的羊绒毛衣上,蹭了蹭:“生日那天酒店你订好了吗?”
秦谨之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缓声说:“订好了,晚上七点,下午去中级法院开完庭刚好能赶过去。”
温霁手指在秦谨之的衣服上缠着圈,一双桃花眼半垂着,室内明亮的光线被秦谨之颀长的身躯给挡着,他半张身子处在一片灰色阴影之中,脸上没多大表情,似乎在笑,又仿佛不是。
秦谨之生日那天是冬至,他从法院出来时天空坠下毫不起眼的冷雨,道路两边有应节而贩卖水饺的小贩,热腾腾的白雾四溢,好几个人在摊前排着队等着。
秦谨之中午没有食欲,现在开完庭倒是饿了。他身侧还跟着一个实习助理,秦谨之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盘,将手里拿着的卷宗交给实习生:“东西你先拿回律所。”
他顿了顿好似也想起今天过节气,再让员工加班颇带了点资本主义的罪恶,便说道:“你回去的话,给自己和还在加班的同事去吃点什么,账算在我头上。”
实习生心里雀跃一声,接过秦谨之手里的公文包去搭公交了。
律所和订好的酒店不顺路,一个东边一个西边,不然秦谨之也可以顺路将实习生一同送回去。
将近六点,助理都要下班了,温霁还窝在自己的老板椅上,两条腿交叠搭在桌上,姿态骄矜颇为放松。
助理下班之前敲过温霁办公室的门,温霁朗声说:“进来。”
助理偷偷在门前探进一个脑袋,“老板,你还不下班呀?”
温霁漫不经意玩弄着从口袋里拿出的小盒子,漂亮分明的手指抚摸质感高级的盒面,“还没呢,怎么?想陪我?”
助理连忙勾起尴尬的笑容摆手,“老板,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呀。”
温霁不在意哼了一声,转头看着外面飘着小雨的天,竟有些雾沉沉的,真是有点影响心情呀。
将近七点,秦谨之坐在餐厅望着外面阴下来的天色,街道外张灯结彩,星星形状的小挂灯一圈又一圈缠绕在翠浓的树枝上。
秦谨之看了眼时间,离七点还差五分钟,温霁比之前约定好的时间迟了近半个小时。他没有跟温霁消息又或者是打电话询问,就跟石化的雕塑一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等着。
等待的时间一针一秒都过于难熬,在离约定时间之前,期盼和惴惴不安同时降临,距离七点越近,越是忐忑不安,那股微妙的不安伴随着希冀,可等过了七点后就只剩下难以言喻的失望。
服务员此时上前走来,轻声问道:“先生,七点了,请问是现在开始上菜吗?”
秦谨之摇了摇头,冷淡的面容上旁人看不清情绪:“再等等。”
秦谨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来回摩挲,略有些迟疑不定。
他没能打出电话,可下一秒温霁仿佛心有灵犀地拨了过来,秦谨之目光微凝,接通后放在耳边。
温霁轻快的声音传来:“不好意思啊,我这里突然有了急事,那边一个开商正在对我难呢,我来不了。”
秦谨之沉默片刻后,只说了一个字:“好。”听起来分外大方理解温霁的难处。
可是心里却不由地微微酸了起来,仿佛有人将手探进他的五脏六腑,恶狠狠地捏住那一团烂肉,血肉被揉烂了,快要滴出鲜红的血水来。
温霁站在酒店不远处,耳边还贴着手机,视线里秦谨之失落垂下的神色却又让他不忍心了,心里忿恨的同时也带着心疼。
笨!
自己不打电话,他就准备跟傻瓜一样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问吗?温霁右手探进自己刚做好的头,拨了几下,心情烦闷的很。
一想到先前秦谨之故意放他鸽子,温霁心里就忍不住的恼火,不过却还是忍不住泛起滋滋的甜,他想到那天晚上在泡澡时秦谨之对他说的喜欢,所以说即使是失忆了,也喜欢他吗。
呜呼。
这么一想,先前的恼怒倒是被这样轻易地抵消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