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有他这么个能吏在,一切变得井井有条,韩秀峰也因此得以抽出身巡视来自山西甚至陕西等地的八旗马队和绿营兵。
全赶走不合适,在王河东等人的护卫下巡视了一圈,留下两千三百余兵,命他们在蔺沟、汤山、南石槽、袛园寺、丫髻山、河槽、刘家庄和怀柔、牛栏山及三家店等十几个交通要隘驻防。
奏请让怀柔、密云及顺义的在籍官员及有功名的士绅帮办营务,充任各营粮官,同时命那些在籍官员及地方士绅率团勇巡查军纪,免得那些个初来乍到的丘八为害地方。
钦差大臣那是有生杀大权的,何况河营的火器那么犀利,那些丘八尤其带兵的营官不敢拿小命开玩笑,见粮饷有了着落,虽不多但也不至饿死,倒也挺老实,至少眼前没人敢生事。
韩秀峰巡视了一圈,安排好一切,回到密云。
没曾想不但王千里和余铁锁到了,连钰儿都从热河行宫赶来了。
尽管之前通过一封书信,但许多事在信里说不清楚,韩秀峰一坐下就急切地问:“京里什么情形?”
王千里连忙道:“四爷大可放心,彭中堂、文大人、崇实、崇厚等人的家眷不但都没事,甚至在下官来前已相继回了城。会馆一样没事儿,那些洋兵刚进城的那几天虽四处抢掠,但抢的大多是高门大户,并没有怎么为难百姓。”
“圆明园怎么回事?”
“据包尔说这是对朝廷扣押使团,甚至将大多使臣严刑拷打致死的报复。其中有一个《泰晤士报》的什么记者,找着时竟已被大卸八块。额尔金和格兰特彻底被激怒了,声称‘可以要求巨款,以惩戒清政府,但其罪恶如此,岂是区区金钱可以救赎’,说圆明园是皇上最宠爱的行宫”,只有焚毁圆明园,最为可行。”
看着韩秀峰凝重的样子,王千里接着道:“据说他们是在园内的正大光明殿下令放火的,三千多英军从南面,一些法军从北面开始烧杀抢掠。他们见人就杀,那些留守的太监既不敢跑也跑不掉,就躲在那些偏僻的宫殿里,结果被烧死好几百。
字画、瓷瓶、镶嵌珠玉的挂钟、珍宝、金条、金叶、金瓜子、织锦绸缎、红蓝宝石、珍珠、水晶、翡翠……被抢走无数,据说那些洋兵甚至为多抢一些而大打出手,抢夺之后,到处纵火,大火不熄,整整烧了三天。
不但圆明园被烧成了残垣断壁,万寿山、玉泉山、畅春园、静明园、清漪园等三山五园也被烧毁不少,反正偌大的圆明三园内烧的只剩下二三十座殿宇亭和宫门、值房。最可恶的是那些个贼匪竟趁虚而入,跟着哄抢。
贼匪抢完,附近的穷旗人也跟着哄抢,连那些个躲过一劫的守园太监都跟着趁火打劫,据说不少百姓都不用去抢,只是拣他们在路上掉下的零碎都了大财!洋人并没有怎么为难文丰,他是见圆明园被烧成那样,晓得没法儿跟皇上交代,才畏罪投湖的。”
“那么多兵都没抵挡住洋人,他一个圆明园总管大臣就能保住园子?”韩秀峰越想越难受,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后来那些贼匪和穷旗人哄抢,恭亲王和博川为何不管?尤其博川,他可是步军统领。”
“他们倒是想管,可无人可用,无兵可派!”
“僧格林沁和胜保手下不是有那么多兵吗?”
“四爷,说了您一定不敢相信,贝子绵勋奉命调兵赴圆明园弹压,结果两三千兵只有不足两百人愿往。想到圆明园那边的贼匪和乱民成千上万,绵勋带着一百多兵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又缩回去了。”
提到圆明园,任钰儿不禁抬头道:“听大头说,皇上得知圆明园被洋人焚毁,差点晕倒,一连几天都吃不下饭,好不容易睡着了都在梦中说愧对列祖列宗。”
“不吃怎么行!”
“现在好多了,总算能用点膳,可……可是……”
“可是什么?”韩秀峰追问道。
任钰儿深吸口气,无奈地说:“可能是苦闷彷徨,需要排解,皇上这些天不但寄情酒色,好像还抽上了大烟,甚至自称‘且乐道人’,反正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三五天也难得批阅一次折子。”
“如此说来,这些天的政令大多出自端华、肃顺之手?”
“也不全是,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劝过几次,皇上刚开始还能听进几句,后来嫌她们烦,江山社稷弄成这样又不好怪罪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干政,竟让断文识字的贵妃娘娘帮着念折子,然后在折子上做个记号,郑亲王、怡亲王和肃顺大人他们猜。”
提到皇上,王千里忍不住问:“钰儿,那恭亲王和文大人奏请圣驾回京累次被驳回,究竟是皇上的决定还是郑亲王他们的主意?”
“据我所知是皇上不愿意回京的,毕竟洋兵只是撤出了京城,并没有撤离京畿,据说在天津驻了好多兵,皇上担心洋人去而复返。”
“那迁都的事呢?”
“据贵妃娘娘说皇上倒是有意迁都,可一时半会间哪下得了这么大决心,而且郑亲王和肃顺大人似乎觉得贸然迁都不妥。”
皇上“巡幸木兰”之后,之前的邸报也没了。
但作为加兵部侍郎衔的钦差大臣,朝廷的一些大事韩秀峰也在“四百里密谕知之”甚至“六百里密谕知之”中的一员,这些天看过几十道密折密谕,知道恭亲王、文祥、桂良和宝鋆等王公大臣,见皇上不愿意回京便奏请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