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坠云雾中脱离,头脑清醒万分后,殷九霄松开了先前紧紧箍着嵇远寒腰间的手臂。
生蛇蛊毒已除,凝火毒已解,身上除了近些日子被蛊毒折磨造成的虚弱之外再无疼痛的异样,先前绑在身上的巨石的绳子彻底断裂,殷九霄终于得来了片刻轻松。
他转过身,穿上衣衫,系着腰带,眼前始终是嵇远寒低垂眉眼不敢看他的模样,好似怕触怒了他,更似有了死志。
内心更是多种情绪交织,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恼怒,更有面对此事的手足无措,以往弯弯的眉眼这次往下垂着,沉着一抹惘然若失。
殷九霄回过神,看向嵇远寒时,嵇远寒已经穿戴整齐,连扎束起来的头也恢复了一丝不苟,双膝跪地,以头磕地,浑身再寻不着半分这段时日来朝夕相处染上的明朗,只剩冷寂。
“起来。”殷九霄非常不喜嵇远寒当下的样子,他淡淡命令,却见跪地之人缓缓抬头,随即竟要拿起身前的匕。
来不及细思,殷九霄慌忙向前跨了一步,接着一脚踢开了匕,然而,因为近日来身体每况愈下,加上适才的大汗淋漓,使得殷九霄体力不支,直接一屁股摔倒在地。
只听“噗通”一声,嵇远寒未曾想过殷九霄会摔倒,加上心绪不平和难以言说的酸痛,他根本来不及扶住殷九霄,低垂的眼眸里便映入了殷九霄跌坐在地的双腿。
愣怔之际,嵇远寒下意识地弯下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是属下之过,任凭主人责罚,死亦不足惜。”
殷九霄原本因为摔倒而好不狼狈,听到嵇远寒的话语,一声鼻息从鼻子里喷出,他揉了揉眉心,突然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叹息。
他收敛了笑意,伸出手,双手捧住了殷九霄的脸庞,在对方凝滞的眼神中,大力揉着对方脸上的人|皮面具,恶狠狠道:“如若下次我再从口中听到‘死’之一字,真叫你死不足惜。”
石室内的烛火忽明忽暗,一点火光似落在并不如话语那般狠厉的狐狸眼中,仿若璀璨流萤,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嵇远寒压抑着心底波澜,以过去面对殷九霄的姿态,恭敬且卑微地应了声“是”。
因殷九霄抬着嵇远寒的脸,使得他无法低头,只能与之面面相觑。
听到他的应答后,一刹那,那双藏有流云晚霞的眸子里有悲哀闪过,转瞬即逝,几乎嵇远寒以为是他的错觉。
殷九霄放开手,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
想来也是,轮迴谷时的十三年里,他多次欲与这人好好相处,不只是主仆关系,想着成为好友也好,可每每得到的仍是一声“主人”,如此一来,经年累月,后来索性放弃,甚至冷眼相待,但这人也不改初衷。
他当然知道,嵇远寒对他十多年的主仆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此次短暂的亲密接触,大概只是嵇远寒以下属之心为了救他性命,不存其他情谊。
可这般的思绪,还是让他有些伤心。
曾经那份对林韫所付出的情谊,最后不过是感动了自己,这一次的拨动心弦以为能得到相同的回应,结果依然是他的自以为然。
可真是羞耻难当。
殷九霄并不知道,他自以为嵇远寒只是为了主仆之情所献出的自身,却并非如此。
当以为毒无榭要对殷九霄下手的那一刻,心如刀割,生出宁愿自己受死的心绪之时,原先一直被嵇远寒遏制的情感突然决堤……
他再也无法自控,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主人除了救命之恩以及心甘情愿的跟随外,早已掺杂了爱慕之情。
当他意识到了自己一直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所念所想,亦明白了这一路相伴多次的心起涟漪原因为何。所以,当被殷九霄抱紧时,更是滋生了无法忽视的、可耻的窃喜,更深觉自己是趁人之危。
在嵇远寒心里,殷九霄本是高不可攀的仙童,是仰之弥高的主人,如今生这不得已的事,心乱如麻之际,他不禁想起了殷九霄真正钟情之人。
虽然殷九霄从未对他说过,虽然重逢过后殷九霄再未提起过那人,可当初与殷九霄出了轮迴谷,在路上遇见林韫后,殷九霄面对此人的神情变化全被嵇远寒看在眼里。
昭然若揭。
他还记得林韫是个如何霁月清风,让人如沐春风的人物,自己与我那人相比,不过是显出他的榆木脑袋和沉闷无。
主人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有哪怕一丝的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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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猪肉都涨价了,其他肉也跟着涨了,肉太贵了……没办法,咱们先吃点素吧。
说回正题,小谷主上辈子被太多人欺骗,如果说先前还试着想要和嵇远寒交心,此次过后小谷主也有点自己想太多的羞耻,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加上人一碰到感情会太过感性的关系……小谷主是真的看不清……
至于阿寒,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林韫是坏的,没人告诉他,所以还以为自家主人是喜欢林韫,自然有了他解了主人的毒是亵渎了主人的想法。
其实嵇远寒只要在这里将内心真正的想法展现些许,或许两人会直接进入到甜甜蜜蜜阶段。
不过这都是如果,要真到了如果的地步,嵇远寒也不是嵇远寒了。
ps:说个小番外,毒无榭原本是想让殷九霄服下万蛊玉液毒,嵇远寒则是凝火毒,但殷九霄身体太过孱弱,要是服下这阴毒保不准连一盏茶就撑不住就要归西,所以才造就了现在的结果。不过就算没这药,阿寒也只会认为自己是下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