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收到纸条,殷九霄原本还打算趁着空闲在去陵川郡前到附近城内逛逛,现在计划被阮冥破坏,让他心情很不美。
嵇远寒驾着马车,他就坐在旁边,靠着对方的肩膀眯着眼假寐。
四日前,嵇远寒抓到了放出冷箭之人,然而,一抓住那人就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剧毒。
嵇远寒将尸体带到殷九霄面前时,一看尸体上眉心一点红的死状,便知这是出自阴夏楼楼主之手的毒。而根据这人射出冷箭前特殊的潜行身手,必定是春裳楼内的人。
从自称轮迴谷掌门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之后,殷九霄就知道阮冥绝不会坐以待毙。
迄今为止,殷九霄察觉到两次被人注意到的气息,第一次转瞬即逝,他却知道一定是阮冥的人,毕竟若不是他现在武学功底高绝,也绝无可能察觉到这缥缈的潜行气息。
这天底下有如此好潜行功夫的,非轮迴谷春裳楼的门人莫属。
这第二次便是在方才嵇远寒驾车的时候,因行动的关系,强大如嵇远寒亦察觉到了被人跟踪,他却任由那人跟着,想看看对方想做甚。
结果是这一纸战帖。
真是大费周章。
若阮冥真的想下战帖,大可不用偷偷摸摸。
也对,阮冥做过的那些事,一直都是偷偷摸摸进行,要让那人光明正大的出手,怕也是难为了他。
而这一路走来,阮冥所能知道的也不过是他愿意展现给对方看的。
嘴角勾起弧度,殷九霄从马车上下来,以全的容貌到达岑河家,让之前关系不错的门子进去通报,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外姓表亲来探望岑盟主。
门子收了他的一份赂银,收起了怀疑,只说试着去通报一声,见不见还是由盟主说了算。
岑河自从和殷九霄告别,回到陵川郡家中后,如非必要的走动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一直在家中照顾喻璞瑜。
他听到门子的通报后便知是哪两位。
当让门子请这两位表亲到喻璞瑜居住的院落,见到全面貌的殷嵇二人,特别是殷九霄之后,原本正喝着仆人倒得茶的岑河,直接一口喷了出来,愣愣地抹了把嘴,然后极为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遣走了仆人,揽了殷九霄的肩膀:“来来来,快让书生也看看你现在这模样。”
岑河先前可一直都记着被殷九霄威胁的那两件事,现在好不容易看到殷九霄俏丽的女子易容脸庞,怎么都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殷九霄但笑不语,跟着岑河到了喻璞瑜的房间,一眼看到喻璞瑜正坐在床榻上,背后垫着垫子,手里拿着一本书,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是一张面如冠玉的俊逸面容,不过因为疾病而有些不健康的蜡黄。
岑河让喻璞瑜猜猜面前来的人是谁,还拉上了嵇远寒。
喻璞瑜一双漆黑的眼睛宛如一池春水,片刻后,便唤出了殷九霄和嵇远寒的名姓。
岑河有些惊讶,问书生你是如何知道的。
喻璞瑜直言:“除了他们两位,你也不会让他人如此大摇大摆地进我这屋了。”他看向殷九霄,微微一笑,“我看殷公子心情不错,想必这两个多月收获颇丰。”
殷九霄不置可否,走到喻璞瑜病榻前,抱拳道:“喻先生,我看你精神亦不错,想来再一个月你便可以到出门吹风,到院落赏花看岑盟主舞刀弄剑了。”
“看他舞刀弄剑,咳,就算了吧……咳咳——”喻璞瑜又永无休止般地咳嗽起来,殷九霄和嵇远寒也不再多逗留叨扰。
出房门前,岑河让他们还是住在之前住过的院落,说是已经吩咐仆人收拾出来了,最后还嘀咕了一句,来岑府还易什么容,他岑河的地盘,难不成还有人敢闯入。
殷九霄只是道了声谢,便和嵇远寒离开了。
“殷公子如今在这江湖武林风头正盛,如非怕给你惹来麻烦,也不会进门还易容至今。”喻璞瑜握住岑河的手,在咳嗽的间隙艰难道。
“我知道。”岑河轻柔地拍着喻璞瑜的背脊,“但我都被他威胁的连武林盟主之位都退下了,还怕他给我招惹这一件小小的麻烦不成?”
“书生,这两个月来武林关于殷九霄的消息不断。风姿卓绝,身负绝世武学,本该前程万里,现在称他最多的不是千两白银,而是仙貌邪心的小魔头。”
“不怕你笑话,我先前对这小子恨得牙痒痒,现在,都一丝心疼了,何必如此。”
殷九霄站在门口,将房门内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岑河没有刻意放轻声音,想必也是要让他听到,可听到又如何。
他人的一句何必如此,放在殷九霄身上便是就该如此。
他和嵇远寒走到南院厢房,望着住了将近三个月的房间,一切的布置如常,就连房内所用的檀香亦用的是他喜欢的那种,可他却扯了扯嘴角,看向嵇远寒。
“我还是喜欢我们的家。”
这一刻,在嵇远寒的面前,殷九霄好似卸去了一身面对他人时的张弛有度,连嘴角处的弧度都有些委屈,让嵇远寒很想伸手抱一抱对方。可他到底还是未敢动,甚至连对主人说出等一切事了,他们可以重再买一处居所,在那里想住多久便住多久,一辈子亦无妨这些话,都不敢。
殷九霄的脸忽然凑到了嵇远寒的跟前,长长的睫毛好似羽毛一般轻拂在嵇远寒的心尖,他意欲往门内后退,却听到殷九霄轻喝“别动”,顿时止住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