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先生笑着安抚他:“傅先生,明日就是小姐还魂日,我可为你二人牵线搭桥,你便能亲自问她还有何夙愿未了。你可帮她完成,届时她便能安息。”
崇尚无神论的傅澜城,却难相信阴阳先生的鬼话。“真的能和她通话吗?”
阴阳先生道:“投胎前,魂魄按理会在肉身附近徘徊。若是小姐愿意见你,她便会以某种方式让你感应到她的存在。”
“她不会见我的。”傅澜城一脸落寞道,“这些年,不论我怎么跟她服软,道歉,补偿,可她就是铁了心不愿意见我。”
青鸿安慰傅澜城:“爷,不妨试试?”
傅澜城沉默了瞬,重重的点点头。
很快,木棺附近就点上一排排白烛。火焰燃烧,屋子里出诡异的滋滋声。阴阳先生手持招魂幡,嘴里念着让人听不懂的符咒,在升屋门口含着向暖的名字。
然后一阵阴风吹来,蜡烛火焰随风飘舞。屋子里的气息变得紧张窒息。
一刻钟过去了。
一小时过去了。
两小时过去了。
……
青鸿的大长腿肉眼可见的打着颤,他偷偷瞥了眼傅澜城,却见傅澜城如阴阳先生交待那般,挺直脊梁岿然不动的矗立原地。
青鸿暗暗腹诽,傅爷这样的男人,年少在商海里披荆斩棘,逆风翻盘,从不曾对谁伏帖耳过。如今为了小姐,却乖顺得藏起所有逆鳞,竟然听一个神棍忽悠。
他不是一向讨厌这些装神弄鬼的神棍吗?
就在青鸿开小差时,忽觉一道极寒目光射向自己,青鸿意识到傅爷正表达对他的不满时。顿时吓得差点尿了。
傅爷那双绝美鹰瞳瞪着青鸿,那眼神仿佛在警告青鸿:青鸿,我家小暖若是不能回来,那你就去黄泉路上把她给我抓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边的天空泛起熹微晨光。阴阳先生招了一晚上,累得半死。可是房间里面空气沉闷,蜡烛静静燃烧,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阴阳先生无奈的向傅爷请示道:“爷,看来大小姐与你嫌隙太深,她不愿归来与你相认。”
青鸿忍无可忍,指着神棍的鼻子臭骂:“明明是你没本事,招不回我家小姐。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呢?”
傅澜城唇角勾起自嘲的笑容,他笑自己明知小暖怨他恨她,竟然还满怀期待她能不计前嫌回来看他?他笑自己明知道玄学荒谬,却甘心情愿被这神棍唬弄?
傅澜城失魂落魄的走到木棺面前,看到向暖那睁得大大的眼睛,满目不甘,仇恨,他痛心疾,伸出手轻轻盖在她眼睛上。
可不论他怎么努力。她就是不愿意安息。
傅澜城眼睛红了,眼里泪光泛起,他沉痛道:“小暖,你让我怎么做,你才能安心上路?”
阴阳先生一脸愧疚:“傅爷,实在抱歉,我尽力了。”
“滚。”青鸿爆吼一声。
阴阳先生连滚带爬的跑了。
向暖死了。可来葬礼吊唁她的亲朋好友却是络绎不绝。傅澜城被青鸿拽着去接待那些地方名流,这让躲在房间里面的时言终于有机会出来透透气。
她缓缓走到木棺面前,看到眼睛狰狞的向暖,她的眼泪簌簌而下。
昔日的委屈在心里如苦酒酵。
当年她的爸爸妈妈出了车祸,双亲离去。这对她和傅澜城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年幼的她,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
她无比依赖大哥傅澜城,总想长长久久的待在他身边。可是他终归在长大,终归要离开家去国外读书,终归要谈恋爱。
当他第一次带着女孩子回家时,向暖的心坠到谷底。她觉得那个女孩子抢走了属于她一个人的哥哥。特别是晚上的时候,傅澜城让她把房间转让给女孩子睡,她就崩溃了。
她哭着跑出家门。
就在那一天,她遇到倪渊。
倪渊给了她一点温暖,她就愚蠢的把他当做她往后余生的救命浮木。于是她和他谈恋爱,和他早婚。
傅澜城为此大动肝火,为了逼迫向暖和倪渊分手,他将她反锁在家。她不听话,他气急败坏打她一巴掌。最后他们的裂痕愈来愈大,她开始不理睬傅澜城,冷暴力让傅澜城放弃和她对抗。
最后,她成功嫁给倪渊。
婚后,倪渊就好像变了个人,就连洞房花烛夜也无端跟她吵架。她们甚至都没有同房,他就气鼓鼓的跑出去了。
后来这样的情况时常生,她的身体因为焦虑抑郁,而出现严重的躯体化症状。最后甚至因为头晕无力只能躺在床上。
这时候的她变得极度自卑,甚至害怕倪渊抛弃她。总是像忍者神龟那样包容他的各种坏脾气。直到他带着情人回家。
然后她忍无可忍提出离婚,而他最终撕破面具,将真相告诉她。
原来从始至终,倪渊都没有爱过她。不过是相中她傅家千金的身份。试图利用她摆脱低层小人物的卑微。
而她为摆脱那屈辱的命运,选择了一跃而下。她那么爱美的人,将自己摔得七零八碎。
向暖的委屈,无处宣泄。
所以这才是她死不瞑目的原因。
……
时言拉回飘远的思绪,她俯下身,伸出手轻轻覆在向暖瞪得大大的眼睛上。谁知手还没有接触到向暖的肌肤,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凌厉的呵斥。
“你在做什么?”
声音里裹挟着久居高位者自带的威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