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烂烂只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
难道他是在质疑这些话的真伪,不,他是在质疑她本人的真伪!
说了太多不该是这个时代的女子该说的话了。
怎么圆?
难道要老实交代她来自未来几百年后的新时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几乎无所不能,那岂不是要被这封建迂腐的古人当成妖精烧死?
还是侥幸可以被当成神一样供起来?
不行,不能抱着侥幸,行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思来想去,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绞尽脑汁扯出她自己都要信了的话娓娓道来:
“奴才的父亲早些年从童生升上生员,也只是个没有廪膳的编外生,养家糊口成了他这个穷酸秀才要面临的要任务,不过,好在朝廷官员内部腐败,给了口饭吃。”
“你说什么?”
因为朝廷腐败才没饿死?这岂止是荒谬,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奴才自知这样的说法实在是匪夷所思、荒谬绝伦,不过这种荒唐在天底下却举地皆是。”
顾不得四爷的目瞪口呆,惊奇再一举击破惊奇才是最好的说服,烂烂直陈史实:
“我朝南粮北运所系皆在漕运,而我父亲时年就在漕口谋生,他只是一名小小的胥xu吏,却依靠十四种花样盘剥农民。”
“故意憎嫌,筛扬刁蹬,明加暗扣,浮收斛面。”
“此外更有勒索入廒钱、筛扇钱、斛脚钱、扒钱、酒钱、票钱、铺垫等钱。”
“并要求农民呈样米、顺风米、养斛米、鼠耗米,”
“暗中克扣积蓄谷物,按石勒捐,巧立种种名色勒索钱财。”
“这还只是勒索农民的血汗钱,他们官员内部还有一系列的分赃规矩。”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具被烂烂如数家珍般托盘而出,仿佛是一个对罪行供认不讳的罪犯。
可是她有恃无恐!
这不是大义灭亲,也不是认罪现场,她只是用事实在逼四爷认清现实。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在不打自招!你说的这些话顷刻间就能让钱氏一族锒铛入狱,获罪伏诛!”
呵,“我只是把暗地里的脏东西赤裸裸的摆到台面上,有些东西,见光不死。”
“再说,你敢动我父亲吗?”
烂烂向四爷走近一步,语气,似乎和她背后的势力一样强大。
后者真不知道前者哪来的底气说出这种挑衅的话,天潢贵胄与生自来的高傲让他大笑一声,道:
“如何不敢,他现在不过是一个九品的芝麻小官,碾死他就如同碾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烂烂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个未来的千古一帝,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空有一身热血的毛头小子,她敢这么说话自然是有恃无恐了。
“哦,你怎么会这么稚嫩?你可能不知道盛世之下有多少像我父亲这样的仓鼠,他们盘踞在大厦之下。你要知道,动一而牵其全身,人多就是力量大!”
违法犯罪,贪污腐败,见了官还敢如此嚣张,青天朗日之下真是岂有此理!
这么嚣张的语气全是后台太硬所至,四爷不得多想她背后那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原本还以为她不过是一只蝼蚁,一只无爪的野猫,现在看来她是一只会反扑的狼!
四爷把话含在嘴里模糊自问了一句“这样的积弊不能根除吗?”
这样的问题,答案早就不言而喻了,而雍正却用了十三年去回答。
澄清吏治只是个美好的梦想。
根除,简直是笑话!
烂烂用一种看可怜人的眼神看着这个还稚嫩的少年,轻叹了一口气:“哎。”
雍正继位后,朝乾夕惕,夙兴夜寐,十三载,沉疴痼疾终是沉疴痼疾越来越顽疾,最终他自个儿积劳成疾撒手人寰也没把早已病入膏肓的朝廷治好。
若是他也穿越了,穿越到现代看到属于他历史,估计都得被自个儿的努力感动到哭了。
悲哀的是,有些事努力都是无能为力的。
听到眼前这个直言不讳的女子将本该他去吐出的叹息,四爷不禁一问:“你叹息什么?”
为你短短十三载的千秋功业在狠抓吏治腐败这一块无功而返而叹息,“叹息有些事情纵使是有心也无力,像这种藏污纳垢的分肥潜规则,其实是有存在的历史必然的,就是说贪污它一定要存在的!”
“必然的?”
大概是屈于才华吧!
四爷已经是洗耳恭听的态度了。
“因为,它的背后是国本啊!那么多的穷酸秀才,只是死命读书,没有什么社会劳动供献力,就相当于南朝四百八十寺养下的和尚,平民老百姓都出家(读书考举人了),谁种田,谁耕地,谁织布,谁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