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信了?”祁轻筠不信钟雪尽能这么轻易就被骗,他们之间有太多只有彼此才知晓的小秘密,但凡钟雪尽多问几句都能识破,于是小心问道:
“他没信吧?”
祁有岁想了想,面上闪过一丝迟疑,纠结了好久,才勉强下了肯定的回答:
“应该信了吧。”
信了?
骗子用和自己相像的脸,冒充自己的身份去骗钟家人,钟雪尽竟然会信?
祁轻筠心底骤然咯噔一下,只觉天方夜谭,开始无意识摩挲指尖,眼尾下压,看上去似乎有些烦躁,但还是完全不相信祁有岁的话,断然道:
“不可能,他绝对不会认错人的。”
“我妈确实认错了,否则那人才不会在找上门来后,卷着我妈给他的一亿,第二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祁有岁盯着祁轻筠愣怔的表情,冷笑一声,语气似讥似讽道:
“你们这种骗子的手段我见多了,一亿虽然不是什么打钱,我攒攒几年也能给你,但是我不是我妈,我才不会轻易被你骗。”
祁有岁正想抬脚离开,不知为何又缩回了脚,转过头对着祁轻筠道:
“至于你说恨不恨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七八岁时确实有一段时间很恨他,恨他当时为什么要在那时候接电话,为什么不避开迎面而来的卡车。”
“但我知道世界上没有如果。”
祁有岁伸出手,指了指祁轻筠肩膀上的挎包,耸了耸肩,语气不知是遗憾还是难过,面上却尽力装出无所的样子:
“就像我知道,坏了的东西就是坏了,怎么也修不好;我爸妈的遗照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怎么也找不回来。”
“所以,不存在我父亲回来的如果,自然也不存在我和他相认的如果。”
“走了。”祁有岁转过身,背对着面色不太好看的祁轻筠摆了摆手,懒散道:
“看在你和我爸长得像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刚才的话了。”
“但再让我听见你冒充我爹,我一定打的你妈都认不出你来。”
祁轻筠心想自己从小就被丢到福利院,现在站在他不知死活的亲妈面前对方确实也认不出来,闻言不以为意,在对方直言恨自己在车上接电话时,顿时无可辩驳。
但在那个时候,他确实是有遵守交通规则靠边减停车,然而车还没停稳,钟雪尽和钟玉容的电话已经打了三道进来,他实在太担心钟雪尽生产过程中出现意外,才会赶紧先接通了蓝牙耳机,就因为这样一时不查,才会任由失控的大卡车撞上他。
这些解释姑且放在之后,但此时,他真的对祁有岁说的钟雪尽认错人这句话,非常,非常地在意。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要相信钟雪尽,相信对方不会随便搞什么替身情人这种膈应死人的招数;但情感上他又莫名有些烦躁,生怕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生,让他在之后亲耳听到那个和他长得像盗用他身份的死渣男是使什么样的手段,将骗钟雪尽骗到手的。
一想到自己死后没人护着钟雪尽,让他被死渣男骗身骗心骗钱,祁轻筠胃里就翻江倒海的难受,掌心撑在粗糙的墙面上,弯腰想吐却吐不出来,面上痛苦的蹙紧眉,嗓子像塞了一团沉重的棉花一样疼。
“。。。。。。”
片刻后,在大喜大悲之下,他实在支撑不住,闭上眼,身体顺着墙慢慢蹲下身,本想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歇一歇,缓一缓,收拾好翻江倒海的情绪再去见钟雪尽,身后却忽然贴上一个温软的身体,将他抱在怀里。
祁轻筠心中一惊,手肘反射性地顶在那人的柔软的肚子上,正想给对方一个过肩摔,余光却在对上钟雪尽黑润湿润的瞳孔之后,硬生生一个急刹车,停在了空中。
“你怎么来了?”祁轻筠刚一开口,面上忽然一怔,自己都被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现在的声音哑的吓人,像是粗粝的砂纸划过沥青地面,又像是重病烧感冒三天三夜的病人,一开口嗓子又沉又沙,如同被硫酸泼过声带似的,完全没有往日里的清亮和明朗。
“。。。。。。你怎么了?”钟雪尽闻言目光倏然凝重起来,面上闪过一丝迷惑,满满当当全是祁轻筠的瞳仁里混杂着担忧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绷紧下颌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你和祁有岁吵架了?”
“不算吵。”祁轻筠心累无比,现在什么心情也没有,靠在墙上任由钟雪尽抱着他,仰头看着漫天的银杏叶,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和钟雪尽第一次拥抱接吻的时候背景也是漫天纷飞的银杏雨,既是无奈又是怀念地笑道:
“只是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
话说到后面,祁轻筠又忽然顿住了,声音戛然而止,并未再往下说。
钟雪尽低着头将脸埋进他的脖颈,看不清他的表情,对他的心理描写一无所知,不知道他是想说丈夫还是父亲,但还是更加用力地抱住他,小声道:
“不是你的错。”
。。。。。。。都是我的错。
“。。。。。。”祁轻筠沉默了一瞬,抬起手摸了摸钟雪尽柔软的头,带着气音笑了一声,有些无奈:
“你知道什么?”
“我刚刚都听见了。”钟雪尽抬起头看着祁轻筠,轻轻踮起脚就能吻到对方的下巴,但他没有,只认真道:
“你是不是在想你喜欢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