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缩在地上,死死攥着手里的簪。
人生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去死的念头。
或许死了,就什么都解脱了。
不用在此受辱,也不用日日遭受非人般的虐待了。
许久之后,今天扣着我手的女子,在我身后淡淡开口:「你可以伤心一阵子,可以怯弱,但绝不能就此堕落等死。
我娘说,人是有灵的,季嫣已经死在了靳军军营里,你想让她的魂,也一直留在这里吗?!
被人欺负了,你就当被狗咬了,它们可以凶一时,凶的了一辈子吗?
就算现在不能报仇,还有你的儿子、女儿,总有一代,会替你看着,看着如今欺负你的人得到报应!你想想你的父亲家人,他们还在等着你回家!
但是这一切,都需要你活着才行!」
不知何时,她一点一点掰开了我死死攥着的手。
「她们受了欺负,选择求死,她们连死都不怕,她们很勇敢。
我们受了欺负,选择求生,我们连靳人都不怕,也一样的勇敢。」
我的手如今已血肉模糊。
季嫣的簪,沾上我的血。
我万分小心的,轻轻擦了擦簪,将它贴在我的怀里。
其实我早该明白,此番境遇或许对我来说,是从摸爬滚打的泥地里摔进了深坑,遍体鳞伤。
而对季嫣来说,是从万丈高楼,直接被人扯下了深渊,万劫不复。
或许她第一晚之后便存了死志,这几日,不过苦苦挣扎而已。
12
顾七娘和杜若悄悄拿出拓印的布防图,小心翼翼的记下其中每个细节,身边姑娘们都为她们作掩护,只等她们二人快些记住,好烧掉毁尸灭迹。
我坐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又继续往脸上抹脂粉补妆。
被靳国士兵骂了整整一个月,季靖终于记起我,召我侍奉后特允了我自由闲逛的自由。
他也不信有人能突破军营耳目,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
他说:「再过几日就是最近的吉日,我们就在那时成婚。」
我笑而不答,在走出他炙热期待的视线时在心里说了句永别。
被抓住的话,死也算永别。
当夜,我在季靖和刘将军会面的吃食里加了安眠的药物,那是之前他给我的。
随后,我用季靖的贴身大刀砍下刘将军的头颅,摆放在餐桌上。
若非季靖梦里也警觉,容易被惊醒,我是定想砍的。
我们从日积月累挖的地洞里一个一个安静的往外爬,爬出后,按照这里的军营和士兵布防一点点往外挪。
我是最后一个走出去的,一刻也没犹豫,我们沉默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继续往前狂奔。
不久后,我看到了熟悉的北山,那一刻,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生的喜悦。
我们一起疯狂的跑出了这个我生活了十六年的村庄。
月黑风高,我们摸索着前进,以往我看过无数次的山头,竟成了我们前行的障碍。
逃跑途中,我们的衣服、鞋子都被树枝或者其他东西刮的破破烂烂。
但所有人都不曾在意,我们只是用尽全力向南奔去。
衣服破了,但还能穿的,便打个结继续穿。
被刮烂的,索性便直接伸手扯了下来,以免影响了自己的脚步。
但如此,负伤便在所难免。
我们的身上市场都是被荆棘、树枝刮出来的一道道血痕。
但大多数人都只是一声不吭,沉默、坚定的朝前跑着。
蓟州到硕城这一片连绵的山,时常有野兽出没。
这是通往蓟州的最艰难的一条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最安全的一条路。
翻越山头时,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北山,那里光秃秃的,就像被蚂蚁驻空的土地,徒余荒芜。
我们在黑暗中摸索了一夜,后面并无追兵,我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北山,已经很远的距离了。
我们在一片山坳中稍作休整。
待身体稍微放松下来的那一刻,我这才觉,浑身就像被磨盘碾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