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学童围着他是连连发问,惹得程之元脸色铁青,丢下一句“他们瞎说”,就落荒而逃。
苏辙见状,更是乘胜追击起来:“他撒谎了!”
“我娘可是大舅舅的亲妹妹,常嬷嬷更是程家的家生子,当年她跟着我娘出嫁时才被外祖放了奴籍,在程家还有好些亲戚。”
“我的话还能有假嘛?”
几个学童顿时就七嘴八舌起来,一个个直说怪不得当初程之元刚入学时只有他大哥送他来,并不见程相公……
苏辙与苏轼对视一眼,笑嘻嘻走了。
不远处的张易简道长一直注视着这一幕,并未多言。
站在他身侧的清风子却不解道:“师傅,这次的事我依旧装作不知道吗?”
“先前程之元屡屡带人欺辱苏轼也就罢了,如今却连不到四岁的苏辙都不放过,我实在不懂您为何要这样做。”
北极院有数百学童,光靠着张易简道长一人自是教不过来的,观中更有许多博学的道士协助他一起授课,清风子就是其一。
张易简道长微微一笑:“当初我当众斥责苏轼时,你已是心中不解,却挨到今日才将这话问出口。”
“凡事皆有两面,人生来聪慧是好事,却也是坏事。”
“苏轼聪明过人,来日锋芒初露,定会惹人嫉妒,愤恨,甚至陷害,若他连这等小事都不能解决,即便学富五车,却也会沦为平平之辈。”
清风子这才恍然大悟。
有些话,张易简道士更是没说出口。
他虽觉得苏轼聪明更甚苏辙,但经此一事,他断定苏辙以后前程定会远盛苏轼之上。
读书科举,埋头苦读就够了。
可入朝为官,则是复杂许多。
他的心思与考量,苏辙与苏轼两人自不会知道,两人如今只顾着高兴了。
苏轼眼里是亮晶晶的,即便带着苏辙在院中闲逛,依旧不耽搁他高兴的手舞足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程之元面上那样的表情了。”
“他真是活该!”
“我看他以后还怎么猖狂的起来
!”
苏辙嘴角也是微微带笑。
他虽知道这样议论是非是不对的,但这件事却是程之元不对在先,他们也是被迫为之。
兄弟两人在院中逛了逛,又在观中走了走。
苏轼一会带着苏辙去看院中的柿子树,一会又带着苏辙去看了观中的海棠果,最后更要带苏辙去后山看看:“……八郎,后山有几棵山楂树,等到秋天我们就能有山楂吃了。”
“樱桃煎好吃,你说这山楂能不能做山楂煎?”
说着,他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道:“不过山楂煎肯定没有樱桃煎好吃的!”
苏辙无奈摇摇头,是哭笑不得。
比起苏轼来,他很快就接受了天庆观的日子。
书院中十人住一间房,五人睡一个大通铺,每日起床灭灯都是规定了时间的,灭灯后不可言语。
用饭时分餐而食,若是不够可要再去打,伙食虽不算好,但起码每顿都是有肉菜的,甚至每日还有果子吃。
院中把这些学童分成了五个班,不以年纪划分,却是以学问划分,分为“甲乙丙丁戊”五个班。
毕竟好些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并未启蒙过,并不识字,道士们要先给他们启蒙。
苏轼被分在了“丙”班。
按理说,苏辙该是被分在“戊”班的,可苏轼却找到了张易简道长,表示他们兄弟两个想在一起。
苏轼先是将苏辙夸了又夸,表示愿意与苏辙一起在“丁”班。
一来是苏辙也就认识几百个字而已。
二来是程之元等人也在“丙”班。
谁知张易简道长却将苏辙与苏轼两人都放在了“丙”班,更道:“……你不是说苏辙向来聪明吗?既是如此,想必‘丙’班的课业他也是跟的上的。”
苏轼:???
苏辙:???
也就是说,他再次躺枪了?
兄弟两人出来时皆是垂头丧气。
原因很简单,“戊”班教的是孩童认识启蒙,“丁”班教的是《百家姓》、《千字文》、《童蒙训》等一些浅显易懂的读物,而“丙”班则已开始学习《论语》、《孟子》、《书经》、《诗经》、《易经》和三礼(《礼记》《仪礼》《周礼》)、三传(《公羊传》、《谷梁传》、《左传》)、《春秋》等书。
当然,想要考中进士不是将这些书籍死记硬背就行的,而是以这些书为科举之根基,继而发散,所以对这些书籍要了解的十分透彻。
苏轼想的是就算弟弟聪明,可这么多书要记要背,他哪里受的住?
而苏辙想的则是,自己不过三岁出头,就要被这应试教育迫害了吗?
兄弟两人是长吁短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