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保持着默契的沉默,似乎都陷入了无尽的回忆当中,用晚膳的时候,桃叶险些以为他们又生了什么口角。萧沅叶本不是一个会长久地沉浸于悲伤中的人,晚膳后,她照例看了会儿书。
正欲洗浴入睡,萧泽在窗外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叶子?”
她吓了一跳,将刚刚散开的衣裳合拢,重系上衣带:“你做什么?”
“你先把窗开了……”
萧泽贴在窗边,跟做贼似的,嗖一下丢进来一包衣服。萧沅叶拆开一看,原来是一套黑色夜行衣。她皱了皱眉,低声道:“哥哥,咱这是要打劫呢,还是采花去?”
“都不是。”萧泽的声音有些亢奋,跟他白日里的悲伤俨然二人。他催促道:“你先换,换了衣裳,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的束胸已经解开,想着是夜晚无妨,便直接套上了夜行衣。照例在小臂上绑了一圈暗器,靴子里藏好匕,全副武装后推开了门:“哥!”
浮云蔽月,黑沉沉的夜里,萧泽朝她贼兮兮地挥了挥手。成日在京都市井里厮混,又熟悉守卫的换班轮值,他们翻墙出了府后,一路上畅行无阻。
四下幽静,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无尽的沉睡当中。偶有几点微弱的烛光闪烁,风吹叶落,院落里的看家狗竖起耳朵,冲着黑暗不安地汪汪叫了几声。两道黑影身手敏捷地翻过墙,穿过狭小的巷子,最后停在了尽头。
萧沅叶两眼放光,注视着眼前这座废弃多年的宅院大门,眸中划过一道异色:“哥,你带我来的是……传说中的6家鬼宅?”
京都的人,谁不知道6家鬼宅?
自从6家在十多年前惹得龙颜大怒,先帝下令斩杀全府老弱妇孺,一夜之间,6家从云端跌落至地狱。传言这座宅子在6家满门遭斩后,夜夜闹鬼,再无人敢购买此宅,从此便荒废下来。
“是的。”他拉下面罩,夜风中夹带着6家鬼宅腐朽的灰味,伸手牵住萧沅叶:“来,带你看看我家。”
萧沅叶浑身一震,怔在原地。
他以为是吓到了她,不免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笑道:“怕什么?6六郎回家看看,先祖保佑,不会有人来吓我的小叶子的。至于那些闹鬼的传说,”他笑了笑,冷冷道:“不做亏心事,怎么会听到呢!”
“嗯,”她僵硬地点了下头,内心里还是波涛汹涌。
并非是她不知道萧泽的真实身份,早在两三年前,她就将萧泽的真实身份查得一清二白。只是萧沅叶从未想到,萧泽没有将这件事隐瞒到底,竟然在自己的面前,将他的老底掀得干干净净。
他是傻吗?
对,他的脑子不开窍。也许是将这件事暴露给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失吧。
萧沅叶按住了思绪,她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看着蛛网密布的6家老宅,心中唯有些戚戚然。歪斜倒地在桌椅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破烂的帷幔被蛀咬出一个个空洞,时日久远,宅子里空落落的,庭院里的树叶枯死多年。
“这里离皇宫倒是蛮近的。”虽然绕了很大的圈子,但是萧沅叶站在月光下,看了看四周:“我先前被你绕晕了,还以为是什么僻静的角落。”
“怎么说也是世代功勋,”萧泽无不嘲讽道:“这边离我们府上,正好是皇宫一东一西两个方向,所以你觉得远了些。”
她看着自己的影子,从石墩上跳了下来。因为木梯多年失修,他们并没有上楼,只是在萧泽还有印象的几个地方走了走。6家被抄的时候他还很小,隐约只记得读书玩耍的地方,就连自己的卧房在哪里,也记不清了。
“我大概还记得厨房在哪里。”他回忆起往事,轻声笑道:“那时候三哥带我读书,总是怂恿我去厨房偷吃的,说我年龄小,冲他们笑一笑,就不会受罚……啧啧,现在想起来我身上还痛呢。”
厨房在后院的东南角里,他们说说笑笑,就要靠近那歪斜的木门时,一道白影嗖一下穿过草丛,随后杳无踪迹。
萧沅叶眼也不眨,停下了脚步:“哟!你家有白狐狸回来报恩了?”
“你话本子看多了吧?”萧泽敲了敲她的额头,快步上前,隔着东倒西歪地破烂木门,一只毛色光亮的白猫蹲在地上,虎视眈眈瞪着他。
“猫?”他讶然道。
话音刚落,那只白猫弓起身,钻进了一个幽暗的角落里,再度不见了。
萧泽脸色阴沉,瞪着那只猫消失的地方。
萧沅叶也看到了那只白猫,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原来是只猫。以前我家里也有只猫,素来只爱在夜里活动,猫么,总喜欢到处串串门的。”
“不对,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反复只说这么一句话。
“哪里不对?”
“这只猫消失的地方。”他小心地穿过破烂的木门,从袖中掏出火折子,随手找了根干燥的木条点上。透过火光,萧沅叶这才看清了厨房的构造,比她想象中的要大一些。除了灶台,往里还有个小房间,有一个土砌的灶台,和杂乱的木具。
萧泽将火把靠近地面,轻声道:“你看。”
地面上蒙着一层厚厚的陈年老灰,还有一长串零乱的猫爪印。看来猫是从灶台里跑走的,果然天底下的猫咪都行踪诡异。萧泽转悠到了灶台的右边,他的手乱摸了一阵子,忽然撬开了一块青石板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