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温雅轻柔的动作,如此情意绵绵的眼神,又是她如此放在心上的谢锦随,一时间竟叫人痴傻,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啧啧——”远处传来两声不屑地咂嘴声,孟长宁老脸一红,只见夜晞正摇着头,看着这二人独自一人空醉酒,瞧起来是可怜得很啊。
又见姬北城也瞧着自己,孟长宁更觉得尴尬了,想当年她与姬北城在战场上对峙之时,也不曾瞧见过他如此眼色,只见他紧紧地抿着唇,有些生气,有些不耐烦,眼里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和不能接受?
孟长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意会错了,可瞧着这眼神就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啊。他姬北城有什么好恨铁不成钢的?
孟长宁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她本就是女子,享受自家夫君的体贴有何不妥?这么想着她又夹了一块雪绒糕喂给谢锦随,没错,是喂他吃。
谢锦随看着这些狼崽子自然也是乐得配合,吃了糕点,还送孟长宁一个潋滟秋波,这般恩恩爱爱,缠缠绵绵,叫旁边一直看戏的顾未生都瞧不下去了。
姬北城更是直接,筷子一放,起身道:“陛下,本王身体不适,就先退席了。”未等明德帝答应就掀开帘子离开了。
谢锦随才不搭理他呢,开了这个头就不想停下来,撒着娇缠着孟长宁喂东喂西。
好不容易宴席散去,谢锦随携孟长宁回侯府,车轮在石板路上出缓缓前进,轧在浅雪覆盖的路面,时不时出一声“吱呀”的声音。
孟长宁靠在谢锦随肩上昏昏欲睡,每到冬日,她的精神都会格外困倦,尤其是今日还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眼刀子,早就疲惫不堪。
“嗯?”马车突然停滞,孟长宁脑袋从谢锦随肩上滑落,出一声嘤宁,好在谢锦随眼疾手快护着了她的脑袋。
谢锦随蹙眉,“外边怎么了?”
木夏轻道:“爷,是凌王。”
揉着眼睛的孟长宁这回也清醒了,凌王前来拦马车还能找谁?她有些无奈地看一眼谢锦随,“我去去就来。”
“我陪你。”谢锦随一掀帘子,冷风猛往里灌,孟长宁拢了拢自己的衣裳,百般不情愿地下了车。
不远处微雪浅落,一个人一身黑衣坐在一匹骏马之上,身姿挺拔,气压低寒,带着杀将自有的煞气,
孟长宁远远地瞧着,觉得他和战场之上真是一般无二,再瞧瞧自己,衣裳一件加一件,裹成了球,哪里还有往日与他对阵的风范,果真是安稳日子让人心宽体胖啊。
罢了,人各有志。
孟长宁走近两步,大冷天的把她拦下,她可不想在这寒风里陪着他胡闹,直接道:“姬北城,你拦我的马车到底想干嘛?”
姬北城听见她的声音,下了马,走近二人,还未等孟长宁反应过来就一掌袭在她右肩之上,好在孟长宁身体本能反应后退躲过去了。
“你的反敏捷程度已经远不及我上次见你。”话语很平静。
孟长宁瞧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怒,只是握紧了拳头,因为他不过是在陈述一个再真相不过的事实。
两人对立沉默了一会儿,姬北城沉声道:“我未曾想过你是女子。”
孟长宁翻白眼,这话她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哦。”
可是姬北城下一句话却把她气得半死,“可我不后悔,如今即便知道了,战场之上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战场不分男女,死亡不论老少,只有胜者存活,败者埋骨的丛林法则。
声音冰冷伴着寒夜冷风就更没意思了,孟长宁粗鲁道:“那你说个屁?”
果然还是从前的对手,瞧着孟长宁开始有些男子的糙模样,姬北城竟是有些兴奋,“我也没想过会失去你这个对手。”
他没说谎,季川一战孟长宁的果决狠厉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为拥有这样的对手而感到无比骄傲和激动,他甚至愿意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来和孟长宁在战场之上分个高下。
可他没想到的是等他伤养好了之后,再回到连宋见到的敌方将领却已经不是孟长宁了,原本他还以为是他下手太重,孟长宁已经魂归西天,不由得惋惜失去了一个绝好的对手。
可是这个人居然躲在皇城大内过上了酒肉穿肠的奢靡生活,完全失去了一个将领该有的冷静自持和克制。
更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个女人,还成亲了,嫁给了一个样样都配不上她的纨绔子弟。
孟长宁笑了。
姬北城是个战痴,与他交手三载,每一次都是绞尽脑汁才死里逃生,可也因此两人更加惺惺相惜。
只是,如今姬北城还能在战场之上驰骋,而她却已经囿于晋州这乱七八糟的权术算计,真是说不上谁更好谁又更惨,只是有一件事她是知道的,那就是姬北城喜欢战场,他选了自己喜欢的一条路。
至于她自己,孟长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应该可能也是喜欢的吧。
毕竟生活无忧,不用再提心吊胆了,午夜梦回之时虽然偶有遗憾却也能翻身继续入睡。
姬北城瞥了一眼旁边的谢锦随,觉得这不过是个小白脸而已,不屑地嗤了一声,冲着孟长宁道:“你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废物,放弃了你的士兵和兄弟吗?孟长宁若真是如此,那你不配为将,更不配做我姬北城的对手。”
孟长宁拧眉,她不喜欢他们这些人上来就是废物小白脸的,于世人眼中谢锦随或许只是个普通的纨绔子弟,可是于她却是活下去的勇气,轻蔑他比轻蔑自己更让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