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盛是真心实意体会到袁肃对他的特别关照,之前在小会堂里时,袁肃向其他营管带开出的价格仅仅是八千元,但昨晚给自己却是不下三万。虽说这三万还要分给其他军官,但最终落进自己这个营管带口袋里的肯定会占到一半以上。
正是这个小细节,让他感受到自己与其他巡防营管带不同之处,现在袁肃又特别叫上自己跟赵山河、何其巩等人一起会面,可想而知是真正把自己融进嫡系亲信的范畴了。
“袁大人对在下恩重,在下必当以死报答,老孙啥都不说了,今后但凡袁大人驱使,老孙甘为前驱。”孙德盛十分郑重的说道。
“好,有老孙这句话,我便安心了。”袁肃爽快的笑道。
随后又交代了一些琐事,袁肃便结束了这次会面,赵山河先回房休息,孙德盛则去安排今晚值勤巡逻的工作。倒是何其巩准备离开时,袁肃又让其单独留下。
“克之兄,你至少有两件事要跟说说。”等何其巩重新落座下来,袁肃笑着说道。
“袁大人这是何意?”何其巩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先前我在校阅台上讲话时,下面忽然有人高声大呼,我想纵然巡防营的士兵不喜欢王怀庆,可也没有人敢当这个出头鸟。所以这带头高呼起哄的人,必然是经人安排的。”袁肃好整以暇的说道。
“不得不让在下佩服,袁大人果然观察入微。”何其巩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笑容还透露出一种得意的味道。
“大营里都是第二营的人,我想,这必然是克之兄你安排的!”袁肃说道。
“在下也只是略尽薄力而已,如今袁大人一下子做出这么大的举动,若是不能尽快解决此事,只怕后患无穷。”何其巩表情认真的说道。
“我自是明白的。无论如何,这件事要多谢克之兄暗中施以援手。我知道克之兄你不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不过有些话或多或少还是要提一提,只要这件事能够顺利结束,将来少不了要倚重克之兄。从七十九标跟过来的兄弟们,我袁肃是绝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袁肃语气郑重的说道。
“袁大人客气了,眼下还是先渡过这一劫再说。”何其巩笑着说道。顿了顿之后,他又主动向袁肃问道,“刚才袁大人说在下至少有两件事要说,头一件已经说完了,不知袁大人所谓第二件事是什么事?”
“既然是我让克之兄至少说两件事,那第二件事克之兄你理应是知道的。不过无妨,我只是想听一听克之兄对眼下对治安团处境的看法。”袁肃不动声色的说道。
何其巩没有急着回话,先是微微的点了点头,此刻他现袁肃看事物果然很有眼光。从早先一营、二营宣布留驻滦州开始,他对整个滦州的局势就很有意见,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袁肃好好谈一谈这件事。
眼下袁肃一针见血的挑破这件事,结合先前看破是他安排人高呼起哄,只能说自己实在太低估袁肃这个“纨绔子弟”,并且低估的时间太长了。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脸色,略有几分忧虑的说道:“袁大人料事如神,实不相瞒,在下对此次离二十镇而自立之事实有介怀的念想。无论如何,此事都实在过于托大,稍有闪失必会招来祸事。如今一营、二营虽然留驻滦州,可直至今日依旧尘埃未定,事故接二连三,可见在下当初的担忧不无道理。”
袁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何其巩的这番话并无新意,可重在其未卜先知,由此可见对方是有远见之人。
顿了顿,何其巩又说道:“昨日中午袁大人只身赶到鸣嘡镇与在下见面,商讨应付通永按察使接管滦州之事。其实从袁大人交代的行事计划时,在下已经猜出袁大人的意图。正所谓一不做二不休,置诸死地而后生,袁大人正是打算放手一搏,一举拔除王怀庆这个眼中钉,并且借机将巡防营收归麾下。”
袁肃笑道:“克之兄,你果然是聪明人。”
昨天晌午他在接到省府来的电报后,只身骑马奔出标部大院,就是为了去找王磷同、何其巩等人交代自己的计划。不过无论是王磷同还是何其巩,甚至后来的赵山河、陈文年、郭文远等人,他都没有详细说明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
现在看来,在这些人当中也只有何其巩一人猜出了计划背后的意义。
何其巩继续说道:“之前袁大人手里只有两个营不足五百人的兵力,任谁都不会放在眼里,这也是为什么袁大人从一开始希望低调处理自立门户的原因。然而这件事并不顺利,终归还是招惹到大总统,想来还是因为袁大人与大总统的关系才使得小事化大。如今,低调蒙混已无可能,袁大人索性就趁风起浪,把这件大事再化大一些。”
袁肃带着欣然的笑容颔,他并没有惊叹何其巩的慧眼远见,反而是像遇到了知己一样感到兴奋。不得不说,做为一个文化人,何其巩果然显出了与其他呆子不同的才能。
“两个营的兵力不足为道,然而一旦收编了通永镇巡防营将近四千人的兵力,那就可以与一镇编制齐肩论,无论是大总统还是直隶省府,只怕都会对袁大人刮目相看。不过,此事若成功袁大人在得以一跃而起、站稳脚跟,此事若不成功,只怕袁大人将会万劫不复。”在说到最后一段话时,何其巩语气由弱渐强,脸色也显得十分郑重。
袁肃不得不承认,何其巩将他的计划全部猜中了。正如何其巩所说,他原本想低调蒙混过去,可惜事与愿违,那现在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务求以实力来掌控一方大权。他现在做到了这一点,接下来就必须面临一个重大的博弈,如果叔父袁世凯真的认可自己,那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反之,接下来自己就会成为近畿直隶头号威胁,用不了多久曹锟就会挥兵北上。
真若到了后面的情况,这一仗根本不用打,无论是滦州治安团还是巡防营都绝不会跟北洋军真刀真枪对着干,到那时他算是彻底没有后路,要么被逮捕到北京,要么潜逃至南方。
不过,他敢这么做,理所当然是有一定把握。
直隶近畿虽然是重地,可一来他与袁世凯有一定关系,二来王怀庆被自己赶走之后,通永镇的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更何况一旦在直隶生内乱,对刚刚成立不久的北洋政府来说颜面上会很不好看。
“克之兄,好见解,你所猜测的这些一点都没有错。若是成功,我袁肃的旗号就能扎稳,若不成功那当真就是万劫不复。那么,克之兄你认为我能成功吗?”袁肃似笑非笑的问道。
“在下可没办法说出一个准信,如今在下上袁大人的这条船,不管成不成功也都会希望袁大人成功。”何其巩叹了一口气说道。
“走着瞧,事到如今再多忧虑也无济于事。”袁肃深沉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