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睡了多久,林聲就在那?看了多久,連拿放東西的?動作都變輕。她們在海灣同住,卻極少有這樣的?機會,不必遮掩眼底外泄的?情感。
這副模樣出去,恐怕江浮沒走兩步就要栽在雪裡,凍死?在這寒冬。
喝了兩杯水後,如火燒燎的?喉嚨才?終於降溫。她用手肘遮住眼睛,賴在床上幾分鐘,「不用為我的?事操心?,好好為官司做準備,照顧好自己。」
「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嗎?」
聽罷林聲的?話,吃藥後曠久不散的?苦味散盡,泛起?絲絲甜意。
兩小時捂汗使江浮的?脊背陣陣發涼,高燒略退。她終於有些許力氣從行李箱翻找出衣服,濕衣脫到一半又停了下來。
「你轉過去。」
林聲不動,眼底卻浮起?清淺的?笑意。
江浮本打算把?手機反扣床上,想到二人?如今已不是從前,沒有再避諱的?必要,於是故作鎮定在林聲面前換了衣服。
「還難受嗎?」
「頭有點疼,鼻塞通不了氣。」江浮摸了摸額頭,沒有隱瞞,雖然?高燒略退,她的?聲音仍舊啞著,鼻音比先前更重。
公司今日無事,林聲卻也沒閒著。她正在錄音房內,戴著耳機處理一期典錄的?數據參數,神色極是認真。聽到江浮這般說,她摘下耳機掛在脖子上,罕見地笑了起?來。
「在想什麼呢,要是我能替你疼就好了。」
江浮紅了臉,被勾得心?慌。沒想到林聲這么正經,竟然?也會說這種?話。
是仗著現在相?隔兩地,自己拿她沒辦法嗎?
她們拉扯間隙,鄧歸已經到了旅館樓下,江浮呆不了太久,得即刻坐車去青鳥總部。她換好正裝,又戴上工作人?員送過來的?工牌,看起?來很像那?麼回事。
高燒後勁太大,縱使是現在,江浮的?精氣神也未完全恢復。她拔掉數據線舉著發燙的?手機往外走,怕後面遇到突發狀況,又問旅館前台要了幾粒退燒藥,乾咽了下去才?心?安。
她把?圍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張臉才?敢推開大廳前門。
夾著雪的?冬風割面時,她混著嘈雜聲問:「喜歡什麼花,回來的?時候送你。」
「山茶花吧。」林聲給那?些典錄調音,搖搖頭回道:「山茶花在旅館後,觸手可及,外頭天寒地凍,我不想你出去亂跑。」
拜託鄧歸到旅館附近接送,也是她的?意思。
感受著溢於言表的?關?切,江浮心?底划過難以?言喻的?暖流。她遠遠瞧見鄧歸被雪覆蓋車頂的?車,踩著雪深一腳淺一腳走過去。
「你現在很不同了,」江浮踢了踢馬丁靴的?雪,回憶起?從前冷顏冷麵的?林聲,有些感慨,「你以?前從不會對我說這種?話。」
林聲性?淡如水,很少主動表露關?心?。可一段關?系的?經營是相?互的?,她不能光享受江浮付出,自己不作表示。
那?三個字,她還說不出口。
但有更多的?話可以?代替那?三個字,證明她的?心?意。她不再多說,因為江浮已經走到鄧歸的?車前。
「不要掛斷。」
江浮輕聲叮囑後拂去把?手上的?落雪,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算起?來自從浮聲劇組一別,她和鄧歸雖然?時常因為書聯繫,但已經很久不曾見過面。
鄧歸的?絡腮鬍跟著頭髮都蓄長不少,只堪堪露出半張臉。他從林聲口中?知?道了江浮的?情況,提議先去醫院再回青鳥總部,卻被江浮一口回絕。
「今天恰好是青鳥的?作家活動周,各路作家都在,江小姐過去也熱鬧些,我正好給你介紹作社?成員。」
「前些年光顧著掙錢,現在只想騰時間出去走走,別等?老了拄拐杖,拿著閒錢沒地兒花。」雪天路滑,鄧歸降下車開得極慢,嘴上不停,「我暗地裡挑了很久人?選,把?主意打到江小姐身上,可林聲不願意,我磨了她好些時候才?聯繫你。」
發出邀請函前,鄧歸事先徵詢過林聲的?意見。也就是說,林聲同意之後,江浮才?得了試聘的?機會。她神色訝然?地低頭,看著屏幕里的?人?,想不通林聲為何會答應。
比起?到山高水遠的?寮州發展,林聲更希望江浮呆在海灣,和她共同打理塵音帳號。可正如江浮無法左右她的?選擇一般,她也不該給江浮的?志向拷上枷鐐,給江浮設限。
江浮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只要殊途同歸,就是最好的?結局。
林聲希望江浮把?注意力放在塵音上,同時又不希望她過多關?注自己從前的?錄音軌跡。
這樣的?矛盾,擠壓得她無處遁形。她很怕江浮會提議重回當年最後一站的?錄音終止地,那?是她最不想回憶的?過往。
到青鳥總部後,江浮跟著鄧歸走進大樓。如鄧歸所說那?樣,作家活動周場地爆滿,即使是這樣飄雪的?寒冬,放眼望去也座無虛席。
部門主管親自面試,江浮看著來往的?人?流,翻了翻自己的?臨時工牌。前主編鄧歸親自舉薦,她能力又過關?,說是試聘,其實接下這份工作已經是板上釘釘。
但她還是不可避免地開始緊張,手心?冒出一層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