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实在忍无可忍,不悦地打断她“皇后!”
胡善祥冷笑一声,艰难开口“臣妾说错了么?陛下,您的诞生给太宗皇帝带来吉梦,正所谓传世之孙,永世其昌,有了您,太宗皇帝才成就了大业。那皇太孙的妻子,自然也不该是凡人。所以臣妾这个祥瑞呀,不能落在民间,非得落在这座紫禁城里不可!您说,是不是?”
朱瞻基不愿再同胡善祥说下去,转身要走,她却亦步亦趋,不依不饶。
“陛下为什么不听了?您厌恶祥瑞,更厌恶他人安排的命运。您对着我笑,是不是将我当成泥胎的菩萨,只要供在那儿受香火,一旦有了机会,就迫不及待摆脱我!我做错了什么?是为媳不孝,为妻不贤,还是我生不出皇子——可她也没有啊,满宫的妃嫔,谁都没有儿子!”
朱瞻基停步,并未转身,只背对着胡善祥,神色阴冷。
“皇后,多少年来,朕给过你信任,对你有过很深的期待,一次、一次、又一次,可你回报给朕的,除了失望,还有什么?你该质问的人不是朕,而是你自己!”
胡善祥一下子怔住“你骗我!你只是厌弃我了,你——”
朱瞻基转过身来,凝神望着胡善祥,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失望。
胡善祥的话全都梗在咽喉里,福至心灵道“你怕了。”
朱瞻基神情淡漠“朕有何惧?”
胡善祥突然笑了“是!你是皇帝,天下间没有你不敢干、不能干的事儿,除了那一件。”
朱瞻基挑眉“哪一件?”
胡善祥索性直截了当地将憋在心里的话似倒苦水般尽数倒出来。
“你同情自个儿的亲兄弟,一心想赦免郭贵妃,可惜那是祖宗的家法,那个要她生殉的人,是当朝的太后,是天底下你最敬重的母亲!眼睁睁看着郭氏的下场,你忧虑,你惧怕,你怕有朝一日,我也会命你最心爱的人殉葬,是不是?”
原本朱瞻基只是态度冷淡,可当他听到殉葬二字,神情已经生了极大的变化,他目光酷寒地盯着胡善祥。
“你会吗?”
胡善祥瞬间愣住,她的心软了一下,几乎要脱口而出“不会,当然不会”,但是她最终回答“真有那一日,我会活埋了她!哈哈哈哈哈哈!”
朱瞻基突然冷笑了一声“只可惜,你永远等不到那一日了!”
胡善祥挑衅地看向朱瞻基,得意一笑“大明自有祖宗的家法在,太后看着你,满朝文武、天下百姓都在看着你,废黜中宫,你办不到。不信,你试试?!”
朱瞻基被她这话给气乐了,不过他很快理好思绪,轻嘲一笑,不再看她一眼,拂袖而去。
胡善祥像是抽掉了全部的力气,瘫倒在地上,怔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画屏忍不住流泪“皇后娘娘,为何不能向陛下说几句软话,非要故意顶撞……”
胡善祥仿佛如释重负,面上唯余下凄楚的笑意。
--
大臣们簇拥在乾清宫等候召见,被宦官们挡驾。
张辅激动地大喊“陛下,废后动摇国家根本,更关系到陛下千秋万世的英名,万望陛下三思而后行啊!”
其余大臣也是窃窃私语,个个愁眉深锁,一派凄风苦雨之色。
游一帆赶到,见状诧异,看向阿虎,阿虎苦笑。
奇特的是,外面大臣们一派天要塌下来的架势,殿内的朱瞻基却稳坐龙椅,捧着一卷书在看。
陈芜上前通禀“陛下,太后到了。”
袁琦正准备伺候朱瞻基去殿门迎接,谁料朱瞻基还是老神在在地坐着。
张太后入内,众人连忙向她行礼。
张太后沉声道“退下!”
众人愣了一下,偷眼去看皇帝,见皇帝没有反对,陈芜这才带着众人退下。
张太后走上前,目光凌厉地望着朱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