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着将身体上的银楚宸给推下去,但是对方双臂却如钢筋铸铁般,紧紧箍着自己,让他动弹不得。
“喂!”白墨一边尝试着想将双手挣脱出来,一边对压在身上的银楚宸喊道,“你松手……松手啊!”
银楚宸似乎听到了白墨的喊叫,有了反应,禁锢住白墨的那双手骤然松了,但人依旧没有自白墨身上下去,反倒更沉了些。
白墨又挣扎了番,才将双手自银楚宸的腹部抽出,抬手就要去推开身上的人,可还没碰触到银楚宸,手掌却传来一阵刺痛感。
他倏地撤回手,只觉头皮麻,一种不祥的预感,冲进他的大脑,他慢慢伸手去探刚刚刺到他的地方。
这一探,顿时色变,只因身处漆黑之地,才将那一脸煞白的神色遮掩掉。
银楚宸腰身的两侧直挺挺戳着密密麻麻的冰凉尖刺,他双手所及之处皆是如此,就连死死环住他的那双双臂外侧,也是密密麻麻一片。
一时,白墨双手只能虚空在两侧,感觉身上的人成了一只刺猬,令他无从下手。
岑寂的夜里,白墨只听见自己喉头传来一声吞咽声,又死寂了许久,他一侧头,一阵冰冷且生硬的触感自脸颊传来,银楚宸脸上的面具刚巧贴着他的脸,而他的嘴唇正对着银楚宸的耳廓。
顿时只觉银楚宸身上的气息更加浓烈,心下一晃:“银……银楚宸?”
这时才觉自己有些失声,这家伙有诸多地方令他不满,但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很担心。
脑子里反复琢磨着刚刚一起滚下来的场景,加之银楚宸身上那些——“刺”
即便他再没心,他也清楚刚才有多凶险,要不是银楚宸,那他只怕也变成了“刺”人。
世态千般,人心惟危,他白墨自认为不是那温良恭俭之人,但也自认为总也少了些戾气,并不喜欢怨天对地。
可也从来也没人,这般待他……
他不明白,身上这个不知生死的家伙,明明要杀他,为什么又在这么凶险的情况下,护着自己。
他在地上躺久了,直到身体已经如卧在冰上那般难受,也想不明白。
他想先将身上的人弄下去,可按照他对银楚宸伤势的猜测,若是执意将人推翻过去,那银楚宸的伤势必定更加严重,或许就直接一命呜呼。
思来想去,最后只能一寸一寸地斜着身子,从银楚宸的身下慢慢往外抽。
由于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知道银楚宸此刻的状况,所以动作尽量轻,在累得快虚脱的时候,才将整个身子抽了出来。
得了脱身,他先去探了下银楚宸的鼻息,尚有一丝气息,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
漆黑无光的森林处处都透着可怖,那些令人心胆俱颤的危险,正躲在看不见的地方,盯伺着困陷其中的一切,只要有人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他们便可伺机而动,瞬息将那些胆小鬼都给吞进到无边的,漆黑的腹中,再也见不到明日的曙光。
可白墨已经感觉不到那种恐惧,心脏像是揪在了一处,他所有的意识,全部都凝在地上那个不知生死的人身上,他知道若一直放任不管,必定活不了。
他想吃力爬起来,可浑身的力气像是在刚刚经历的惊恐中,吓出了这副躯壳,双手在不自主地着抖,他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双手撑地,跪在地上四下摸索起来,直到在黑暗中寻到一棵树,又急忙攀到树干上胡乱摸索了一通后,才欣喜若狂地说道:“有救了……”
立即就取出随身携带的匕,在周围又是一顿摸索,最后剁下两根手腕粗细且相对直条的树枝。
然后将两根树枝的树皮破了下来,再将没有树皮的两根棍子放在银楚宸身体两侧,又摸索着去刮了些长条树皮下来。
他将那些树皮强行从银楚宸身下穿过,头到脚都穿好了树皮后,他又将那些树皮两头分别绑在银楚宸两侧的棍子上,再做一些细节加固,一副简易的担架就成了。
此时天也已鱼肚白,白墨即便已累出一身汗,也半点不敢耽搁,拖着银楚宸,依照羽告诉他的辨别方式朝羽家去。
“怎么样……他还有救吗?”
白墨狼狈不堪地站在羽身边问道,神情谈不上担忧,反而有些冷淡地看了眼地上浑身浴血的人。
羽的神情却不怎么轻松,两只没有知觉的腿盘在带着木轮的木板车上,挨着地上一副粗糙藤架上躺着的银楚宸,从银楚宸身上拔出最后一根泛着幽光的黑色刀刃,刀刃长三寸,大半陷进银楚宸身体里,小部分暴露在外,泛着森冷的寒光,“啪”的一声丢进了一堆一模一样的刀刃上。
这时,老者将火塘上已经烧开的热水提了过来,哗哗地倒进了一只木盆中,热腾腾的白雾阻挡了白墨的视线。
“也不知是你们命大,”老聋头自白雾萦绕的另一边若有所思地说着,“居然能从刀骨寒中活下来,恐怕在整个魔域也无第三人。”白雾遮掩了老头眼中一时闪过的阴郁。
“刀骨寒?”白墨望向老者,随即才想起来对方听不见,转而又看向正在查探银楚宸伤势的羽身上。
“爷爷剪刀。”羽却并未回答他,而是对着一侧的爷爷做了一个剪刀的手势。
在老者转身去找剪刀的空档,羽才开口对白墨解释道:“是一种十分霸道的杀阵,一旦进入它的攻击范围,四面八方便无处可遁。”
羽示意白墨看那些被拔出的黑沉沉刀刃,形状似月牙,两端尖如刺,刃如秋霜,冷劲淬砺,吹毛断。
白墨看着那一堆一端染血,一端含霜的利刃,心脏慢慢收紧,眉目间也不知不觉中绕上了一抹阴翳,似乎一时整个背脊都有些麻,还带着尖锐东西嵌进去的隐痛。
“这里每一片刀骨,都是一道机关,每触动一片,就会从不同方向射来更多刀骨,而忘哥哥……”
羽被爷爷递来的剪刀打断了话,随即便低头去剪银楚宸背后的兽皮,但是她行动不便,在剪断腰间兽皮腰封后,就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白墨从若有所思中回过神来,不作声地绕到羽的对面,伸手接过羽手中的剪刀,蹲了下去,慢慢牵起那件已被鲜血与刀骨扎得面目全非的虎皮坎肩。
“倒也还多亏了这身兽皮,”羽看着白墨手中的剪刀,说,“卸去了一些力道,不然只怕多数利刃,都会全部插进忘哥哥身体中,再无生还的可能。”羽得了空闲,接着说,“忘哥哥当时若是拉着你四下躲避,你们也必定已化为一摊血水……小心点……”这时,白墨的手的确晃了下,羽立即提醒道,“他这个样子还不知道救不救得过来,你可别再牵动他的伤口了。”
当下羽正担心银楚宸不是死在刀骨寒的伤势上,而是死于失血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