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银楚宸一早就被花子慕赶出去入躔,到了晌午才见他疲惫不堪地回到屋中。
一进屋子,先朝桌上看了一眼,随后才笑嘻嘻开口道:“师姐!我放在桌边的那颗方糖果怎么不见了?”
花子慕本站在隔板角落的石缸处,一手拿着瓷盘,一手提着石缸上的木盖,正打算取酥鱼。
听到身后银楚宸的一声询问,身子一顿,侧看着摇椅上笑的耐人寻味的银楚宸。
那声询问带着明知故问的意味。
的确是明知故问,银楚宸那颗方糖是故意放在桌上的,就是要看看他这位高冷的师姐,到底会不会吃。
花子慕不答,复又转头过去取自己的酥鱼,只是手法明显没有平日稳妥。
银楚宸知道这位师姐的脸皮薄,也不再追问,只笑道:“原来师姐是喜欢糖果的啊!那等我下次出去,一定带各色各样的给师姐来。”
“你出去,师父会答应?”
花子慕手持空盘,直起身子,一双幽蓝眸子泛着异样的光,略带诧异地问道。
“为何不能?师父可没对我说不准我自由出入。”银楚宸见花子慕脸上神情,突然明白了什么,吃惊道,“难不成……师姐从未出去过?”
“我自小与师父在这天水涧,从未离开过。”
“从未出去过?”银楚宸坐起身子来,不敢相信地追问道。
“从未。”
银楚宸突然对眼前的花子慕生出了些许心疼,立马说道:“外面有很多玩好的、好吃的、好看的东西,比如方糖,还有蜜果,花糕,酥糖。。。。还有夜思节放灯,子瑜节识香,蝶幽谷的满谷幽蓝……还有万鸪岛上的桃花……这些地方都好玩……”
这些对花子慕来说自然是闻所未闻,所以听得有些愣神。
银楚宸滔滔不绝中,眸光一转,窥见花子慕眼中闪过的一丝异光,这个一脸不染尘俗的师姐,平日里总是携着一副格格不入的淡漠。
而此刻那一闪即过的好奇却令他心中一紧,抿了抿嘴,信誓旦旦地说道:“将来我定会带师姐将所有的都玩个遍。”
花子慕倏然回神,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低垂眼帘转身继续去取酥鱼。
“不去……”
在她的生活中,没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就如这石缸之中的酥鱼一般。
一缸酥鱼,她一人可以吃上半年,然后再利用三日时间,去北冥河中打捞半年得来。
这就是她的一年,一年复一年,年年复年年,如此这般过了两百年。
最大的惊喜便是在五十年前,她自月牙上的山崖处寻得蜜浆,为她生活添了一味甜。
为此她像孩子得到糖果一般,开心了很久,每日三餐都离不开,但很快山崖上的蜜浆便被她摘取完了。
蜜浆没了,她又难过了有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又来了一群野蜂,再次在山崖上筑巢,像是失而复得,于是她对人生中再次获得的这份甘甜,变得小心翼翼,再不敢贪多。
原本她的世界里只有酥鱼,这种简单的食物,但意外却让她得到了更为甘甜的蜜浆,这对她一个除了师父便一无所有的人来说,已经够多了。
也本以为她将会永远这般生活下去,却不料突然闯入的人,打破了这份平淡,生活变得聒噪,令她束手无策,难以应对。
“为何?”银楚宸追问,“你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外面那么大,你就不想去瞧瞧?”
花子慕随意束在背后的秀,从那单薄的背上散落了几缕下来,顺着手臂的动作轻摆着,她终于夹出一条酥鱼来,轻轻放入盘中。
沉默片刻,语气平缓道:“师父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永远都不适合我……也不适合她。”
说话之间,她已经将筷上夹的酥鱼,装进台上的最后一个空盘。
“你从未去过怎知不适合?”
“吃饭。”
花子慕食指轻轻一动,台上的一盘酥鱼便腾空飞至银楚宸面前,手指又是一动,一盘装着两条酥鱼的木盘,飞落至一侧卧着的花哥跟前,她这才拿起一盘转至桌边低头吃起来,再不言语。
沉默良久,银楚宸忽然又问:“师姐自己想不想出去?”
“……”
花子慕放下手中的竹筷,略微迟疑后,却说:“吃过饭,自行找地方去。”
说罢,她便起身进了内间,此时内间的隔间处多了一个屏风。
这可是用竹膜制成,工序十分的繁琐,而且需要十年以上的老竹才能取得,想来戒日她除了修炼,还去了竹林。
银楚宸虽然满心好奇花子慕到底想不想出天水涧,可也不敢死缠着花子慕追问答案,最后吃过饭,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