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了疯的人,在地上拼了命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只要是勾离的都行,似乎只要能抓住那么一点,勾离就会被他给拽回来。
只可惜即便五根手指鲜血淋漓,他最终能抓握住的不过是一件薄薄的破烂不堪,且血迹斑斑的黄衫。
他将勾离的衣衫放在嘴边不停地亲吻,又随即瘫坐在地目光涣散,时而悲恸大哭,时而又呆若木鸡,他那摧心剖肝之痛却终是难以宣泄。
世间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此。
他只不过想求得一隅偏安,只不过想与心爱之人安然度日,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即使失去再多,只要身边之人仍伴左右,他便别无他求,可即便他逃到钵盂之边也逃不过这样的结局。
“他日,身处集矢之地,也莫要追悔。”
他父亲的这句话此刻穿透了他的耳膜,一字一字地刺得他头脑欲裂,他将手死死扣在头上,俯下身子用头不停地撞着地面,止不住地悲嗥。
他后悔了,若是早知这般结局,他宁愿一开始就放她回到属于她的世界,就此两不相见,也好过这般惨死在自己怀中的好。
他后悔了,本以为义无反顾去爱一个人,要比懦弱地屈服于世俗来的勇敢,可他却承受不住这一刻的锥心之痛。
白墨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脑子里空白一片,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很久,又感觉在眨眼间。
白墨感觉脸上有一道冰凉的东西划过,他木讷地抬手,中指在脸上堵住了缓缓滑下的东西,垂眸看着落在指头的一滴水,是泪啊!
他多久没有流过泪了,父母离开时都不曾哭过,那个时候还以为自己,真如父母时常挂在嘴边的――是个畜生,没心的……
可这一刻,勾离的模样就浮现在他眼前,带着温和的笑容。
原来没心的不是自己!
白墨死水一般的目光,从手指上的泪水处移开,满眼恨意地看着一旁冷若冰柱的银楚宸。
他突然有了使不完的力气,随手抓起一块石头,就朝银楚宸砸去,怒嗥道:“你为什么才来?为什么才来?为什么……”
白墨将所有的恨意,通通泄到银楚宸身上,犹如他才是罪大恶极的杀人凶手一般。
你不是很厉害的吗?
为什么你却要在自己朋友受此大难之后才出现?
没有人明白他此刻有多恨,但却能察觉他嘴里的恨意有多苍白。
悲嚎,嘶吼……穿透山巅终日不散的烟云,穿云而去似是追随着一抹残魂,追着,赶着要将她追回。
银楚宸并未开口解释,当他收到红叶的传音,已是刻不容缓地赶来,可在赶来的路上遇上了三煞挡路,好不容易才脱身而来,却终是晚了一步。
银楚宸不表露难过的心情,只是如寒冰般悄然而立着,任由着白墨对他不停地打骂。
自那日在寒潭救下勾离,他便知道勾离难逃此劫,于是他加固了整座墟峰的结界,可没想到那人下手如此之快、之狠……不曾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
而他自责的是——
五百年前他为了红叶,将勾离温养在身边,五百年后他却为一人,将勾离的魂元还给了红叶,才有戒日悲剧。
这一切皆在他一念之间,如今结局,他心中很不好受,却一个字也说不来。
过于悲愤的红叶感受不到任何痛处了,只反复地重复叫着勾离的名字:“离儿……离儿……”
他甚至连哭的表情都做不了,整个身子如行尸走肉没有任何感觉,勾离死了,他也死了。
“你为什么……你不该……”红叶又是仰天一阵大笑,“这就是我红叶的命。”
银楚宸伸手去搀扶他,他却挣脱开那只手,手中死死拽住的黄杉,随着他虚浮的脚步在空中飞摆,仿佛勾离的一缕残魂舍不得他,留在了上面。
“恩,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啊!只想和红叶永远在一起……”
“我,我没人喜欢的,除了红叶……”
白墨原本瘫软在地,却突然反常,自地面径直朝红叶爬了过去,并一把将人抱住,心痛不已地唤道:“红叶,我……”
“滚开……”
痛不欲生的红叶奋力将抱着自己的人推开,对勾离的死有多痛,他便对这个人有多恨,又岂能容忍她的靠近,可他尚未将那些恨意泄,刚刚被推开的人再次靠近,并更加用力地将他抱住,嘴里依旧唤着他的名字。
“红叶,是我,你看看我……”白墨像是变了一个人,满眼泪水,很是心疼地抱着怀中人不放手。
可他的力气没有红叶大,在红叶单手扯拽他时,他却努力要与红叶对视,并不断央求道:“你看看我……”
几近失控的人,在对视的瞬间慢慢平静下来,凝视片刻,才不敢置信地低唤了声:“离儿?”
声音轻得像是怕惊了蛛网上的晨露,却震碎了在场所有人,山风冷冽,像是吹毁残院的真凶,一时间,呼啸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