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受过的教育,从没有要求学生们忠君爱国,仿佛就是不断地学习,不断地考试。可当真如此吗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看似平凡的字字句句,在事隔多年后,正中崔舒若的心间,打得她措手不及。
在这一刻,她仿佛间明白了为何自己从前要十多年如一日的苦学,看似与现实无关的课文,在这一刻展现了它的魅力。
也许在这样刻苦教育下的学生,不懂得忠君爱国,可她们读着心怀天下的世人们字字泣血的诗文,在某一日,见到满目疮痍,见到孩童衣不蔽体窘迫孑立时,心中会生出同样的忧怀。
家国天下,人谁与共
倘若无,虽千万人吾独往矣
崔舒若眉眼间的全无忧虑渐渐消失,她看着乞儿,命人取了一件下人穿的厚袄,崔舒若看了几眼,在旁人不解的目光中,动手撕开几个口子,然后才让乞儿穿上。
乞儿还是头一遭不但不遭人嫌弃,还施舍的厚衣,他以为崔舒若是想要知道命他送信的人的事情。……
乞儿还是头一遭不但不遭人嫌弃,还施舍的厚衣,他以为崔舒若是想要知道命他送信的人的事情。
于是,他忙不迭开口,“是一个穿深色大氅的郎君命我送的,他、他很好看”
乞儿绞尽脑汁的想要把更多的细节告诉崔舒若,崔舒若却笑了笑,温和问道“你从何而来”
乞儿一愣,结结巴巴道“川化郡。”
“川化郡”一旁的赵平娘接了句,她不太理解,“我记得那里物产丰茂,你怎么也逃到建康来了”
屋子里太暖和,乞儿手上脚上的冻疮变得奇痒无比,他一边挠手,一边道“我们那也遭灾了,又总是有兵爷来乡里抢粮,日子过不下去,爷娘就带着全家想搬来建康。”
乞儿的脸黑黢黢,说起这段过往,他不由得意笑起来,“小子家中在乡里也曾豪富呢,可惜来的路上,又是流匪,又是胡人,家财抢光了,仆人跑了,爷娘路上都病死了。”
小乞儿的眼神黯淡了一些,但眉眼麻木,看不见多少悲伤了。
沉寂在悲伤中的人,是无法活到现在的。
崔舒若叫下人给小乞儿一些散碎的铜钱,不是崔舒若不肯给多。这些最坏便是被抢走,可要是金子,怕是他小命不保。
等到乞儿走了,崔舒若也不着急看绢布里的东西。而是跟赵平娘对了个口型。
“断粮”
“造反”
两人虽然说的不一致,但却都能肯定一件事。
怕是北地出大事了,否则以定北王治下的严苛,断不可能出现底下兵丁公然抢夺百姓粮财,而且不堪其扰只能迁徙的事。
崔舒若望着如鹅毛飘荡的漫天雪花,眼中多了忧色。
比起这个,赵平娘却更关注崔舒若手上的布帛,命人打开一看。
字迹群鸿戏海,一看便知晓是为饱读诗书的男子,只见上头写着,“荷丝傍绕腕,菱角远牵衣。不知故人依旧否”
赵平娘凑过来一看,忍不住笑道“你何时同人去荷花池玩了,还引得人家特意写情诗来问你记不记得他。”
崔舒若将绢布卷起来,神情并不兴奋。
写这个的人,恐怕是崔神佑的旧识,只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意。崔舒若轻笑一声,算是对赵平娘的回答,但她却没再理会绢布的内容和送它来的主人的目的。
而是问赵平娘道“阿姐,你可知绵布”
“嗯”赵平娘一愣,“何谓绵布,闻所未闻。”
看来中原大地上,并没有用棉花织布的习惯,甚至棉花还不被人悉知,若是这样,她要是能寻来棉花,把棉布广泛推广,至少能庇佑穷苦的百姓安稳过冬。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用得起动物皮毛,更能用银丝碳将满屋烘到热浪涌动的。
活字印刷术暂且不能用,高度酒的配方送给了齐国公,她也该另寻他法来攒功德值,而非倚靠在之前并州绣坊女工们那里每日得来的功德值之上。
她记得棉花应该会生长在光照充足的地方,对温度要求比较高,建康这一带雨水充沛,似乎不适合棉花的生长。她可以先命人寻,再问问往来的西域商人,说不准会有收获。
崔舒若的心思都放在这上头了,以至于后面喝茶也喝的不是很认真,说不上心不在焉,但并不热切。
赵平娘见状还以为崔舒若是因为刚刚绢布上的内容才如此神思不属,所以一个劲的憋笑。回去的时候,赵平娘还特地跳到崔舒若的马车上,笑眯眯的同崔舒若说,若是想要见一见他人,也不是不行,但必须把她带上。……
赵平娘见状还以为崔舒若是因为刚刚绢布上的内容才如此神思不属,所以一个劲的憋笑。回去的时候,赵平娘还特地跳到崔舒若的马车上,笑眯眯的同崔舒若说,若是想要见一见他人,也不是不行,但必须把她带上。
赵平娘还说她不是迂腐的人,只要不私奔或是情定终生,多见见人有什么不成的,建康儿郎虽好,但总要挑一挑才能捡着最好的。
知道赵平娘估计是曲解了什么,崔舒若并没有解释,因为说不准自己真有需要赵平娘护送的时候。
况且,给她送绢布的人,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在崔舒若怀疑送绢布的人,究竟是何用意的时候,坐在崔舒若她们对面茶楼的郑衡之,也陷入迷茫。
他不可能认错崔神佑,可刚刚在对面用茶的女子确实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也许世上真的会有长相相似之人,但绝无可能完全相同。因为大多只是肉眼上相差无几,可郑衡之从崔神佑幼年起就帮她作画,骨相皮相,即便是一丁半点的差异他也能觉。
但衡阳郡主崔舒若,确确实实和崔神佑完全相同。
她们就只能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