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静静的思考,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此时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邹衍知道自己这位外室弟子的聪慧,亦没有等他言就自己说道:“我看见了城主府里血流漂杵,鸡犬不留,是真正的鸡犬不留,——”
邹衍拖长了尾音,似乎有点疲惫,眼睛都有些微眯,少时才道:“因为在城主府的门口,左边挂着一只鸡,右边挂着一条狗,正大门下,用鲜红的人血写着“不留”二字。”
关月面上终于有些变色,这是什么人才敢做的事,当年大秦帝国凶名在外的血魔赵无极,也没有如此凶戾。而且做这件事的对象还是一城之主,显然丝毫没有把大秦帝国放在眼里,到底是谁,有如此大胆?
关月心中当然知道是谁,那是一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邻家大男孩,他整天脸上都挂着亲和的笑容,只有碧青的脸色让人的印象深刻一些,其他的不管是气质还是容貌,都没有引人注目的特点,放在人堆里,恐怕你一会儿就找不到他了。
只是如此危险的人物,上天为什么不把他设计的有如魔王降世一般,而是把他弄得如此人畜无害的亲和模样,上天在考验人的眼光吗?
关月心中苦笑道:“果真是如此,那上天一定是失望的很!”
邹衍打断了关月心中继续想下去的念头,语声一转,道:“幸好天降贵女,一位飞鸿般的弱女子挡在了血云之前,也不知是为何,这位杀人魔王最后,血气竟然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邹衍的语声带着一点点的些微诧异,如果不认真听的话,还真是听不出来。
“今日所见的张小石,与我心中所想也是相差甚远,他一副平和中庸的样子,异常的好说话,邹某的人生里还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命格,明明是杀人魔王的血气漫天,但是又有仙家飘渺自由的气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邹衍继续话题,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糊涂的样子,好像是自己在问自己一样。
接着他又自言自语道:“可惜那日最后,铜钱居然碎了,否则还有一丝天地感应可知。”
邹衍眼眉低垂,沉思良久,抬起他那汪洋大海般的眼眸,对关月语重心长的道:“这张小石的命格老夫也未能摸透,总之,关月你好好对待贞贞,莫惹他,也许有朝一日,你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关月点头称是。
邹衍见关月受教,便把自己的白衣大袖一甩,就在车厢里使出道家袖里乾坤的神通,关月心神一阵迷糊,失去先天武者的片刻气息感应,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静心回复心神。
等关月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邹衍已经像惊鸿一瞥,杳无身影,当下关月情急叫道:“上师,上师!”
这时关月耳边传来邹衍细若蚊鸣的话语:“十七年等待,道心已蒙尘,今夕得闻道,福祸两难知,你与老夫缘尽,就此一别,他日异地是否重逢,还待缘起。”
关月知道邹衍已经离去,而且是不再回到辽城了。也不知他是寻地潜修,隐于深山老林,还是找到有缘的洞天福地,藏身炼心。总之邹衍不再回来,以后就要完全靠自己了,再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的依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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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石在自己的住所送走了心情愉快的邹衍后,心中也是感慨不已,一朝错,千年弥补,道者的路果然是漫漫其修远兮,荆棘满地,艰险重重,多少的能人志士为之倾尽毕生精力,然不可一得,有九牛一毛的天地领悟,就可算是独树一帜了。
只看邹衍的修行功法另辟蹊径,走与常人不同的道路,就知道他花了多少的心血,妄图凭自己的心悟,走出一条大道,可惜没有对道的正确理解,最终走向歧途,令人兮哉。
道法三千,法门各异,追本溯源,唯道心而已。可是这道心并不是仅仅指精神力,或是精神上的领悟,那只是道心的一部分,道心的打磨同样少不了对身体的艰苦磨炼,在自己的身体上辛苦打磨,才能更加体会道心的不易,道心明了天,地,人,三者,才能道境洒脱,更进一层。
邹衍的修炼之法,只是对自己的精神力打磨,提高灵心境界,追求天地之间的和谐,却忘了自己本身,要知道,道心是建立在人的基础上的,人要想对天地进行沟通和谐,必须对自身有个更好的了解,对自身的了解是地基,只有地基越深,之后对天地的沟通了解才会更深,旁人多数只看到了天地大道的神秘变幻,因而产生了强烈的追求之心,却不晓得没有对自身的了解和辛苦打磨,天,地,人三者又怎么可能融为一体,怎么能和谐沟通?
妄图绕过自己,直接走向天地之道,正是邹衍修炼法则的错误根源。如今想要弥补修改,那是难于登天,幸好在最后时刻邹衍能幡然醒悟,重新定起向道的坚心,难如登天亦如何,道者本就是与天地相争,再与天地相溶,如果见到困难就退缩,还修什么道,还不如回家找个婆娘去喂奶吧。
邹衍最后走了一条更加艰险的道路,恐怕比之张小石的逆血基还要艰险,盖因他之前的错误太大,就好像是把汪洋大海般的水,放置在巍峨冲天的高山之上,看似精彩,实则每一个弹指都有崩溃的危险。而且邹衍现在现问题重新修炼也晚了,当前也只能是步步为艰,在滔天的大河中,一步一个石头摸过去,完完全全的靠他自己努力,谁也帮不了他。
张小石收回飘飞的心神,沉定己身,邹衍和他也只是一个缘分而已,现在他最重要的就是自己,他还要打磨自己,在上京之前,认真巡视一下自身,帝都之行充满了巨大的风险,不过张小石必须去,一个是帝都有已知可算是“大量”高深的道者,到了那里可以好好求道,胜过自己摸索,一个是因为和盖聂结了因果,他也必须去帝都和盖聂解开这个因果,至于后果嘛——惟生死二字而已,顶多就是魂飞魄散。
而盖聂定是想不到他会那么快就到帝都,盖聂心中当然明了,如果张小石还活着,两人之间就是结下了因果,谁若不解开因果,恐怕此身都无法寸进。
当然,盖聂自身更加看重这个因果,要知道事情起因是因他而起的,而且在他一个力法高深的道者面前,居然跑了一个小道者,道心自是染上一丝凡尘,不解开张小石这个心结,他是终身都无法悟得大道。
张小石这方还好,毕竟是取得了巨大的优势,不过若果因此而沾沾自喜,恐怕道心也同样是破裂一丝,此后道途的修炼可就难以前进。这个道心是否有因为自身的优势而沾沾自喜,飘起一丝微尘,就很难知道,只有——向原来的阻碍起挑战,正面冲击,才能知道自己的道心是否蒙尘。
对张小石来说,正面起挑战更符合他的本心,不过也不是那么快就是了,等他修炼到原来的水平,或是更进一步的时候,就是他向盖聂起挑战冲锋的时候,到时才是他们两人解开因果的时候。
现在的张小石对于盖聂来说,可谓是毫无还手之力,因此现在就向帝都而去,恐怕是打死盖聂,他也不会相信,有人居然如此大胆,在历尽生死的情况下,还没有回复境界,就来到他的身边打磨道心。
越是不敢想,道者才越要向前,这才是张小石道心如此坚固的原因,在没有尝试过的情况下就言败,不如在家坐着等死,经过反复思考,只要有一丝可能,就不要害怕,如果你自己心中都认为一丝可能都没有,那你就千万别做,就算是有人成功了,也代表你做也是失败的,因为你没有坚定自己的信念,他人成功,到你的时候同样是要失败的。
张小石心神一收,从席地而起,走过前厅,打开木门,一丝明媚的阳光直射进来,照在他碧青的脸色上,让人有些错目。他身子不停,向着吕府大厅继续走去。
是该向吕平说明的时候了,如果吕平还不准备上京,张小石可是要飙了。
走在青石小道上,张小石还有心思慢慢欣赏着小道两边的奇景,就在一朵大胆的横过小道的鲜花旁边时,张小石顿了顿身躯,停了下来。
只见从附近的一方兰台的石柱后,转出一个窈窕身影,却正是胡恋花。她今日打扮朴素,没有什么艳美的服饰和华美的配饰,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不过仍然掩饰不住她魅惑的神韵。
胡恋花轻移莲步向张小石走来,步履间姿态优美,仅仅只是几个碎步,就从兰台走到了张小石身旁,然后对张小石恭敬的轻语道:“胡恋花见过小石前辈。”语声平缓,自自然嗓音,决没有一丝的道力魅惑,不过仍然是直射人心,常人闻之恐怕仍是禁不住要心神荡漾。
张小石也不答话,只是亲和的笑容上似乎多了几分神采,碧青的脸色在阳光下也显得淡了几分,直直的目视着胡恋花,等她后面的话语。
若是旁人如此无礼的直视胡恋花,胡恋花自然是要给对方三分颜色,不过面前的是张小石,她自是缩手缩脚,在经过了两次和张小石接触后,她的心中已经把张小石放在了仅次于师尊的地位之上,而且更把他放在了自己心中危险榜的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