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却一头钻进了这座名叫京都的金玉牢笼。
那日,初闻夫君与长子战死的噩耗,凤凰被折断了羽翼,再不敢翱翔。那杆子凌厉长枪,本该是用于上阵杀敌,却在这诺大的京都搁置许久,落了灰。
后来,她孤身一人,撑着油纸伞,拼命追赶着她的小儿子,然而不管她如何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的背影越走越远。
雨幕遮挡她的视线,油纸伞坠入泥泞,大雨掩盖了秦可卿的乞求和哭泣。
她眼睁睁看着她的小儿子走上不归路,这宛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扼住了凤凰的喉咙……
终是要了她的命。
秦可卿这辈子,志在战场,最喜舞刀弄枪。
她说,若她早死,她定是死在战场上。
这句话一语成谶。
她确是早死。
不成想,她却至死,也被困于京都。
“娘,对不起……”顾可也红着眼,眼泪不争气地流。
秦可卿拍了拍他的背,推开顾可也,擦了擦眼泪,伸手勾了勾耳边碎,才道,“说什么胡话,儿子,你没有对不起谁。你又没做错事,道什么歉。”
“娘,若是以后儿子犯了错,惹你不开心了,你就骂我、打我,把气撒在我身上,千万别生闷气,行吗?”
秦可卿狠狠拧了一把顾可也膀子上肉,质问道,“你闯祸了?”
“没有……我说的是以后。”
秦可卿警告道,“没有就好。这段日子老实点……”,说着语气又带着哭腔,然后强忍住了。
顾可也蹙眉,试探道:“娘,我想先回南城。”
秦可卿一惊,“不行!南城…现在乱着……你爹今日去早朝,现在还未归,你可别犯浑……老老实实养病才是正道。”
“舅舅走了…”顾可也转头,目光落在窗外,他仿佛想要透过重重叠叠的山峦城池,看见他上辈子回去的南城。他顿了顿继续说,“秦家虽然去年添了个小子……但能有本事顶上位置的,只有茹玉了,还有江家,只剩一个小儿子…我不能放心。”
生于平丘,长于平丘,平丘是秦茹玉最熟悉的战场,是她至死也要保住的地方……
秦霄贤死了,秦茹玉带兵赶去平丘平乱,秦茹玉自小就很聪明,她懂利用外表进行伪装,懂装弱小来示弱,大家都会被她骗,只要她流着泪说她不能去平丘,大家一定都会相信她,南城守将绝无一人会推一个流着眼泪,年仅十八岁的姑娘去……她肯定是知道的,这是一场阴谋,去平丘的路是一条不归路,然,她还是心甘情愿死在这场阴谋中,死在了平丘黄沙中……
她的人头与那豆芽菜江升的人头,在一片庆贺呼喊声中,被南蛮挂于平丘城墙之上……
顾可也回神,转头看着秦可卿,“南城之事,我不可能坐视不管。”
秦可卿坚决反对,“要回去,也是你爹和大哥回去,还轮不到你!”
秦可卿有自己的考量。
她知道如今局势紧迫,南城内忧外患,已经不是打仗那么简单了。他们对外一战,对内也有一战。顾可也虽然从小跟着父兄征战,但从未做过主将,没有主将领兵的作战经验,自然不能是他回去。
顾可也有自己的心思。
他怎么可能让他爹和大哥回去。他大哥和爹就死在今年冬日的那场大战中,他势必要代替父兄回去的。
他上辈子打仗的经验可不少,多少战役,都是靠他做主将力挽狂澜,他觉得此去,能助南城众将士一臂之力。
此时,他自知说服不了他娘,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秦可卿自然看到他一副不服又憋屈的模样,打断他的心思,严厉警告,“行了!天塌了,有你父兄顶着,还轮不到你……我警告你,别犯浑,大夫说了,叫你少思虑,多休息,你最好老实待着,否则…家法伺候。”
说完,秦可卿起身,“你再休息会儿,娘去看看你爹回来了没……”
顾可也正想说他也想去看看。可没等他说出口,秦可卿就看出了他的心思,“闭上嘴,听话,休息,要乖哦~娘那杆子枪,很久没抽你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