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站在院墙边,正和廊下蹲着挑拣木料的叶扶琉说些什么。一双精明狐狸眼时不时往廊下扫去一眼,有意无意往叶家小娘子低头时显露的雪白脖颈处打量。
魏桓继续下楼,边走边低低道了句。“此人别有所图。”
魏大:“啊?”
“等下归还碗碟时,去隔壁问一句,叶家人口单薄,护院不足。可需要替她出力,把来人处置了。”
——
隔壁魏家传来的话,叫叶扶琉笑了一早上。
“不不不,魏郎君别误会,我们叶家是正经开门做生意的行商。”
叶扶琉忍着笑,好言好语叮嘱魏大收刀回去,“生意人讲究个利字,其他的不大讲究。只要做得成生意,随便沈大当家在叶家闲逛到晚上都行。生意做不成,我家有的是把人赶出门的大竹扫帚。”
魏大腰刀归鞘,收了满身杀气,茫然回去复命。
叶扶琉回身走过院墙时,抬头笑看一眼。阳光从东面移去头顶,木楼上早无人了。
看在魏郎君有心的份上,替他问一句林郎中的底细吧。
叶扶琉拎起一块凉糕,叼在嘴里,等沈璃在庭院里又慢悠悠转悠了半圈,转到面前时才开口问他。
“听闻沈大当家在江南人脉广阔,打听个事儿。”
沈璃撩袍在对面石桌椅坐下。“稀罕事。叶小娘子请问,沈某知无不言。”
“出诊费收二两金的那位镇上名医,林郎中,究竟是名医还是庸医?”叶扶琉冲隔壁努嘴,“隔壁魏郎君重病缠身,花了大价钱请来林郎中诊治,会不会误事?”
沈璃还当真知道,听了当时便笑了。“原来打听的是他。林郎中是个奇人。”
“若是他是个庸医么,倒也确确实实治好过几例绝症,否则他的名声从何而来?但若说他是个名医么……此人一头扎在钱眼子里,又是个烂嫖烂赌之人,诊金转手进了青楼赌场,又爱酒后泄露患者家中的阴私暗事,毫无医德可言,未免辱没了名医两个字。”
“那上次被大户人家花费重金请去,又赶回来这事儿呢。”
“听说过几分。说来话长。”沈璃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清茶,不接下去说正事,却转开话题,“说起来,自从沈某上了一次叶小娘子的商船下来,随身的玉佩就不翼而飞,再也寻不着了……”
叶扶琉浑不在意地摆弄自己白生生的指尖。“竟有此事?”
沈璃的笑意深了几分,并不点破什么,把话题拉回来,继续往下说道,“二两金请林郎中去看诊的,是江宁府内出名的高门大姓,建武候府上。看诊的是老建武候。”
建武侯上了年纪不服老,吃多了壮阳丹药,丹火攻心,又房事不忌,阴阳失调,引发内虚症状。林郎中出诊开方,方子本身倒无什么差错。
没想到三两日后,老建武侯的病情和起因竟不胫而走,在江宁府的大小酒楼传为笑谈。原来是林郎中揣着诊金上酒楼喝花酒,酒后管不住嘴,把建武侯府的隐疾阴私抖搂出来,当做趣闻说给了侍酒花娘。
医者无口德,建武侯府的隐疾成了坊间笑柄,挨一顿胖揍被人扔回来,纯属活该。
叶扶琉听明白了,“所以是人品太差,和医术无关?”
“人品确实太差。至于医术是否可行,这个,不好说。”
“听起来是个不省心的货色。”叶扶琉听够了八卦,起身送客,“时辰不早,慢走不送。”
沈璃的笑容凝固了瞬间,“你我闲聊半日,还未入正题,谈生意。”
“还要谈什么?早和你谈好了。”叶扶琉惊奇道,“一块汉砖一两金,自备商船拉货。话没传到沈大当家耳朵里?不能吧。我托秦陇亲自过去传的话。”
“……”沈璃哑然片刻,“贵宅大管事亲自登门,话早传到了。但叶小娘子,生意不是这么谈的。俗话说的好,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么大一桩买卖——”
“我做生意从来就是这么谈。独家货,一口价,童叟无欺,大商行也别来欺我。沈大当家,你头次跟我做生意?”
叶扶琉重新蹲去廊下阴凉处,这回眼皮子都不抬,继续翻看起地上的红木料,“给你数五声的时间考虑。要不要?同意直接把货拉走,不同意你自己麻利地滚。”
沈璃:“……”
叶扶琉果然数起数,“五,四,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