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捺半日的人终于开口询问,叶扶琉也就如实答他。
“我给素秋单独要一间上房,因为她独自睡得好。我给你单独一间房,你能睡得好?哪怕我安排你跟魏大魏二共睡一间房,半夜噩梦难以醒来,他们推醒你,你会告诉他们做了什么噩梦?”
叶扶琉斜睨他道,“才不会。你在他们面前,惯会装做云淡风轻的样子。”
说着便摆出一副“风轻云淡、斜倚凭栏”的姿态,悠然举杯啜了口茶,学着魏桓平日说话的语气:
“做了个不大好的梦罢了。你们不必多问,我无事。”
魏桓举杯啜了口茶。无事人般,将苦涩难喝的茶汤咽下喉咙,喝完平稳放下茶盏。
“原来如此。有你这份心意便足够了,无需忧虑我。”
叶扶琉盯着他手里的茶盏。
“刚才我便想说——好难喝的茶汤!强忍着未提,就想看看你会不会自己主动说。结果你呀……”
她叹了口气,魏桓哑然盯着茶杯。
叶扶琉摆摆手,“听好了,三郎。我不是唱大戏给你看心意的。我也不在乎不相干的人想什么。今晚我们睡一处,我看你究竟是不是每夜都起噩梦。每夜有几次噩梦?你先如实跟我说,我夜里再看看。”
魏桓默然良久,道,“两三日总有一回。凌晨将晓时分尤甚。你与我睡在一处,怕惊吓着你。”
叶扶琉满不在乎,“那是因为三郎没有和我睡过呀!你与我睡一晚上,说实话,我也怕惊吓到你。”
魏桓:……?
——
两人既然把话说开了,叶扶琉要探查魏桓的噩梦,再坚持什么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上,做给
谁看?()
木架大床铺两床被褥,中间间隔半尺距离。床褥是魏桓临睡前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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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前后,叶扶琉先起了困倦。抱被坐在床头,还是穿那身绯色单衣,掩着呵欠冲魏桓说,“三郎,你不睡?赶了整天的路,你都不累的么?”
她一伸手呵欠,薄单衣遮掩不住什么,雪白肩颈露出一小截粉色抹胸带子,魏桓哪里睡得着,视线挪开,只说,“你先歇下。”
直坐到二更末,夜阑人静,屋里传来均匀轻浅的呼吸,魏桓将烛台放去床边,凝视着床上沉睡的小娘子。
叶扶琉入睡后喜欢翻身,原本裹在衾被里两只手臂全探出来,下巴枕在自己的手肘间,睡姿恬静。
她本就生了一副柔和的相貌,沉睡中显得格外乖巧。
暖黄灯下恬然沉睡的景象过于美好,魏桓坐在床边,俯身注视了好一阵。看着看着,神色间显出温柔。
叶扶琉之前说的那句“也怕惊吓到你”,实在与眼前乖巧小娘子不搭,约莫是她调侃自己睡相太差。
近处安静瞧了一阵,叶扶琉始终未醒,魏桓微微地笑了下,抬手摸了摸眼前睡到红扑扑的脸颊。
“你对我也太放心了些。”
之前病得太久,或许给她留下极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身子已经大好,她分明知道,但心里依旧把他当作病人看待。
他把探出被窝的两只纤手重新放进被里,自己的被褥往床边挪了挪,重新隔开半尺距离,床前留一盏小灯。
魏桓半夜是被一记重锤给捶醒的。
床头月牙墩上放置的油灯还未熄灭,黄豆大小灯光摇曳。正是深夜时分。
他陷在梦中。梦里深陷于粘稠恶意,混沌从四面八方蔓延,黑暗中仿佛探出千万根蛛丝藤蔓,意图将他拖去黑暗。他悬立于无处可托之虚空,周身绷紧,戒备,忍耐,等待反击——
下一刻,毫不客气一拳飞过来。
魏桓半夜给生生捶醒了。
醒来时恍惚了一瞬。
混沌黑暗褪去,眼前现出晕黄灯光。身侧挤挤挨挨依偎着熟睡中的小娘子,从床里挤到床边,他差点被挤下床去,一只雪白手腕不客气地搭在他胸腹间。
他自己睡下时什么姿势,醒来还是什么姿势,但叶扶琉初睡下时开始翻身,半夜过去,还在翻身。人越来越歪,在床上几乎转了半圈,脑袋贴到他肩膀。
魏桓深深呼吸,吐出梦中积淤残余的满腔郁气,按了下自己被捶得隐约作痛的胸腹,抬手摸了摸身边柔软的乌发。
叶扶琉睡得正熟,唇瓣微微张开着,吐出甜美的气息,手臂却在朝外搡他,搡他的力气还不小。刚才胸腹挨的那一下估摸着是没搡动的结果。
他不轻不重捏了下她睡得泛红的脸颊,往床边让了让。
沉睡中的小娘子果然又偎过来,手还往他身上搭。
魏桓无声地笑了下,托起压在他胸膛的手臂,试图再塞回被窝的时候,叶扶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