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的夏天，高考落榜的林苗和村里一群女孩进城务工，为了几两碎银，在暗无天日的流水线上磋磨着青春。
很快，有人坚持不下去，找到新的出路：洗脚城的技师。给人洗脚捏脚，不是什么重活，要是得客人青眼的话，还能免费出去吃宵夜。运气更好点的，还有小费拿。
一拖二，二拖三，不到半年，一条线上的女孩大半跳槽。剩下几个没跳的，多是因为外形不过关。洗脚城的客户主要是男性，对技师的外貌要求高，长相粗糙的压根通不过面试。
入行以后，林苗现，同事们挺有钱的，一个比一个能挥霍。她不禁充满干劲，盼着成为像她们一样的人上人。
直到一段时间后，她现她们的秘密。
原来，洗脚城是正规的洗脚城，她们名义上也是正规的技师，但是，这不妨碍她们因此傍上金主。
常年流连洗脚城的男人，口袋里多少有些闲钱，愿意花钱捧着自己看顺眼的技师。一来二去，只要肯下饵，没什么鱼不上钩。那种关系，也就水到渠成了。
运气好的，碰到一个大方的金主，直接金屋藏娇，从此再不用捧男人的臭脚。若是够有手段，再生个儿子，真是一辈子衣食无忧。万一侥幸上位，那简直是人生赢家了。
当然，这样的好命，万中无一。
林苗的同事们，无论长得多漂亮，都很难遇到长情的金主。最多一两年，男人就腻了。因此，她们自己也很现实，往往会同时傍好几个老板。不求天长地久，只求能捞则捞。
意识到这一点后，林苗逐渐陷入一种纠结的状态。
她看不上洗脚城那些出轨的男人，也不想卖笑似的从他们手里哄些三瓜两枣。可是，光靠给人捏脚的话，她的收入不比流水线上高出多少。
最重要的是，这行是吃青春饭。除非有过硬的按摩本事，一般技师过了三十五就会被劝退。而真正的按摩本领，是要下功夫学习的，从穴位到力道。
偏偏林苗最不擅长的，就是学习。
要不，先傍个老板？
林苗在跟自己关系好的老板们当中挑了挑，现只有老张还凑合。没有口臭，出手也大方，关键是不止一次向她献殷勤。只需她勾勾手指头，他必能上钩。
只是，这样算什么呢。她艰难地突破着自己的底线，在卖与不卖中辗转反侧。她希望老张能够大方地给她一个爽快的承诺，不是一时的欲望，而是长久的欢喜，甚至是离婚娶她的承诺。
虽然这种承诺不一定靠谱，但是有比没有好。
林苗空想了许多，总算鼓起勇气决定迈出一步，却被老张那打上门的原配吓得魂飞魄散。
老张妻子打的不是林苗，是另一位技师。在林苗吊着老张时，他已经跟她的同事打得火热，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直到原配凶神恶煞地出现，两人被打得四处窜逃。
那一天，林苗是围观群众中的一员。旁人看的是笑话，她看的是血淋淋的教训。差一点，被扒光狠揍的女人就是她。
毕竟只是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一时冷汗直冒，彻底歇了走捷径的念头。
只是，环境如此，不走这条路，就要一声不响地认命捏臭脚么？那会被人笑死的，说她白瞎了一张好脸。
她真是不甘心啊，她也想做被人羡慕的那一个。
宋家明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2，
宋家明是个普通的程序员，从长相到性格，无一出挑。
这样的男人，原本连洗脚城都不会光顾，他纯粹是被同事捎带来的。一起共事，公费报销，不喊他不合适。
林苗要帮他脱鞋，他死活不肯让她伺候，面红耳赤地坚持自己动手。洗干净脚后，他就那样干坐着，时不时偷看她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眼眸，就是不肯让她按摩，也没说让她离开。
包厢里提供的免费饮料，他打开后，先问她喝不喝。她站久了，他非要让她坐下来。仿佛她才是客户，而他是那个伺候人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即使不干活，那方面的话题难免未聊到。已经在这半个风月场所混迹一年多的林苗，不费吹灰之力就挖出了宋家明的底子。
二十五岁的单身处男，连姑娘家的手都没碰过，怪不得不敢让她捏脚。
她觉得他简直稀奇得像怪人。
她虽然比他小两岁，但是高中那会就懂了这些事。两任前男友条件不同，却是一样的好色。来洗脚城的男人，十个有九个也是馋色的，否则不会出现她们这些空有青春皮囊实际上按摩本事一言难尽的技师。
是以在她看来，男人的本质都是下半身动物。
像宋家明这种爱脸红的，简直纯情得像假人。然而，这个假人真地爱上了她。
第一次见面，他不仅没有要求任何服务，离开时还主动付了两百块钱小费。他很不好意思地解释，身上只有这么多现金，不然会多给点。
没多久，他开始正式追求林苗。送花、送零食、帮忙点外卖，毫不遮掩，光明正大。这一点，林苗那些同事傍上的任何一位老板都做不到。老板们有家室，追求技师属于偷腥，自然要躲着藏着。
而没家室的男人，稍微有点傲气的，也不会看上捏男人臭脚的技师，总觉得她们不干不净。因此，林苗的同事们，从没遇到过这样大张旗鼓追求她们的。
林苗一下子成为了人人艳羡的焦点，尤其是在得知宋家明在本地有房子和稳定工作后。
同事们的羡慕，促使这段感情迅升温。成为宋家明女友的这天，林苗语重心长地教育姐妹们：与其捧那些老男人的臭脚，还不如找个全心全意疼爱自己的。
于是，每当再有同事炫耀老男人送的礼物和小费时，林苗一定会凑上去秀恩爱。
宋家明对她百依百顺，交往两个月不到就把工资卡奉上；宋家明吃火锅给她涮肉，吃饭给她剥虾，吃西瓜先给她挖中间最甜的那一块；宋家明花了半年工资给她买钻戒。。。。。。
林苗曾经一度是幸福的，满足的。至少在同事那里，她是被羡慕的焦点。
直到谈婚论嫁，矛盾逐渐显山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