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的江枝,闻到香味,一骨碌爬起来,拖着鞋往厨房跑:“娘,我饿了,我要吃粥。”
孟氏看着江枝乱蓬蓬的头,好笑地道:“你先把衣裳上的扣子扣好,洗漱后再来吃。”
粥里放了红枣和糖,甜丝丝的。江枝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吃,她的脸本来就圆,这会儿鼓得像只贪吃的青蛙,更加可爱了。她一声不吭地吃完一碗,又去添了一碗。
直到江枝打了个饱嗝,大家也都吃饱了,这才收拾碗筷,将锅里的粥分别倒入两个木桶里,用木盖轻轻盖上,然后提到板车上。
他们推着板车,往受灾的村庄走去。一路上,也遇到好几波或推着板车,或抬着木桶去施粥的小户人家。
这日,不少大户人家在寺庙前施粥救济。他们在寺庙前的路边搭了个粥棚,有的还在粥棚前挂了个牌子,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大善人在做善事。
穿着破烂不堪的衣裳、拿着个破碗的贫民,在粥棚前排起了长队。他们脸色蜡黄,嘴唇青,抖抖瑟瑟地站在寒风中。
寺庙比较远,江姜几人决定去近一些的村庄施粥。
大家刚把板车停下,便有不少面黄肌瘦的灾民围过来。
单芷琪大声喊道:“都排好队,一个个来!不要急!”
有单芷琪维持队伍,没人敢插队。她力气大,轻易地就把插队的人揪出来,扯到后面去。这样才公平,那些争不过的老人和小孩,也都能领到粥。
江姜看着冻得浑身抖的小孩,哆哆嗦嗦地捧着缺口的碗喝粥,一口气就把粥喝光了,还贪婪地舔着碗底。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到半个时辰,木桶见了底,连一滴汤汁都倒不出来了。
一些没有领到粥的灾民,失望地望着空空的木桶,仍不肯离去。
江姜大声宣布:“施粥三日,我们明日、后日还会再来施粥。”
人群里有人道谢,有人感激地夸他们是大善人。只是讨得一口粥而已,便感激不已。
事实上,每年都有因为下雪、洪水而导致房屋倒塌、流离失所的人,只不过今年的情况更加严峻。
主要是普通农家建房屋用的材料太不结实了,都是就地取材。基本上是挖的湿泥土,混入谷草、竹条,这样的墙体太不牢固了,一推就能倒塌,自然经不起狂风暴雨或暴雪。家境好一些的人家,才会用木材和土砖建房子。
回去的路上,江启淡淡地说:“昨日我收到里长写的信,他说水江村里,几乎有一半的村民的屋子,被雪压垮了。”
孟氏怔了一下,才道:“他们也无家可归了啊。”
江启面无表情,冷冷地道:“那又怎样。当初罗婆子一家要霸占我们的房产田地,族长仗势欺人将我们逐出宗族。逼得我们不得不外出谋生。那个时候,有哪个同族人替我们说过一句公道话了吗?没有!祖父祖母和爹的牌位,连祠堂都进不了,至今仍只能放在堂屋上供。”
江姜没说什么,她不想道德绑架江启。当初罗婆子的儿子,在田埂上,抡起锄头把江启追出一里地。江启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往日里见到罗婆子的几个儿子,也都礼貌地唤一声“堂叔”。他们也下得了手。
江姜问:“罗婆子的屋子,倒塌了吗?”
江启恨恨地道:“没有。”
江姜有些遗憾:“她的六个儿子,打架的时候一起上,巩固屋顶的时候自然也是一起上,屋子自然没那么容易倒塌。”
次日,江姜见到孔衡,用手指比划着,唠唠叨叨地说:“那小孩瘦得脸颊凹陷下去,眼睛突起来这么大,眼巴巴地望着我,等着我施粥。看得我心里可难受了。可是桶里一滴粥都没有了。我们应当煮多一些粥的。”
孔衡温和地安慰:“受灾的人那么多,你哪里全都顾得过来,再说你已经尽力了。”
江姜略显担忧地问:“这次雪灾,官府会给灾民适当的补贴吗?会派衙役、士兵帮灾民重建家园吗?”
孔衡摇摇头:“官府的税赋有限,没那么多银子救济所有的灾民。因此需要我们这些大户捐粮送米施粥。但有些大户反倒借此机会灾难财。”
江姜忿忿地道:“水江村也受灾严重。有一半村民的屋子倒塌了,然而罗婆家居然没倒。唉,老天爷不长眼。”
孔衡闻言,抬头注视着江姜:“你很想报复罗婆子家吗?”
江姜冷哼一声,道:“她图谋侵占我们家的房舍田地,霸占不成,便合同族长将我们逐出宗族。若是有机会,当然想报复他们了。”
“只有这些吗?”
江姜惊讶地道:“什么叫只有这些?难道这样欺负人还不过分吗?”
孔衡缓缓地道:“之前我派人调查你爹爹的死因,因事情过去太久,现场证据早已消失。然而,只要深入挖掘你父亲去世后,谁会成为最大的受益者,以及他在你父亲去世前后的所作所为。便不难查出谁是嫌疑人。”
江姜在孔衡的言语中,听出了杀机,她坐直了身子,警惕地问:“然后呢?你查到什么了?”
“罗婆子的次子江关,在你爹去世前的一段时间,欠了赌坊大笔赌债。而那段时间,赌坊的人频频找上门来催债。”
孔衡没有明说的是,江关被赌坊的人逼得急了,很可能去找原主的父亲江安宁借钱。而江安宁知晓江关的为人,这钱借出去了,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故而果断拒绝。于是他们起了争执,逐渐升级为肢体冲突。江关心中恶念骤生,起了杀心,捡起地上的石头狠狠地砸破了江安宁的头颅。
毕竟江关心狠手辣,连十来岁的江启也不肯放过,光天化日之下,抡起锄头把江启追得四下逃窜。
江姜穿越到原主身上时,江安宁的丧事已过,根据原主的记忆,她的父亲是在回家的路上,不慎掉下山坡,头部撞在尖锐的石头上,导致失血过多而亡。
可事实上,她父亲并不是意外身亡,而是遭人谋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