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佑佑帮季老打开了藏室的门,季老在翻书的时候,她忍不住在门外探头探脑。
季老见了,竟然慈祥地对她招手:“你对古籍善本感兴趣?”
善本的定义众多,通俗来说,提到善本,一般指得是保存较为完好、错漏勘误较少的古书。
骤然被叫到的左佑佑惊现国学泰斗与自己说话,连忙拘谨地说:“……嗯。”
季老通情达理地说:“我在这里看书久了,有些疲倦,不知小友可否进来扶我片刻?”
文化人不动声色的善意,就像一杯温水,令人舒适。
左佑佑感激地走进藏室,然后被古书惊呆了。
古书,许多古书。
数量如此众多的古书摆在一起,空气中似乎有某种古老的灵魂流转,浓重的华夏文明扑面而来,这种震撼只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
左佑佑不是个词穷的人,但她无法形容这样的感受。
曾经或写下、或拥有它们的人,如今已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中。在时间面前,生命渺小又短暂,可古书的存在,却又宣告着人的不朽。
看到左佑佑呆立当地,季老轻轻说:
“人永远都无法想象,中国的古书有多美,有多丰富,有多了不起,对吧?”
从那以后,左佑佑就对古书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为此,还专门修了一些文字学、文献学、历史学相关课程。
实习结束后,左佑佑放下豪言壮语:“我一定要进华夏书林做古籍,即使让我做单身狗,我也愿意!”
同学们倒吸一口凉气,纷纷鼓掌,并表示有被激励到,约定毕业后在华夏书林见。
如今,毕业三年了,左佑佑距离华夏书林遥远如天堑。
实际上,不要说进华夏书林了,就业形势极端严峻下,就连找个工作都难。
左佑佑毕业院校普通,人脉背景为零,被秋招和春招磨平了志气后,好不容易才找了家小广告公司,为古书拍卖行写拍品文案。
好在也算是与古书有点关系。
不过,她并没有放弃进华夏书林的努力。
那天,在藏室见过季老以后,左佑佑马上去网上查华夏书林,现华夏书林仿佛还没通网,竟然连官网都没有,资料少得可怜,而且异常高冷,从不招聘。
通常来说,大部分人听到“从不招聘”,往往就望而却步。可乐(天)观(真)的左佑佑对此理解为:从不招聘,意味着没有其他应聘者竞争呀!
根本没有在怕的。
——于是,她跑去书店,打算买几本华夏书林的出版物回来看看。
结果,华夏书林的出版物精美厚重地排列在所有图书馆架子的最顶层,是左佑佑踮脚伸手绝对够不到的层次。
左佑佑踩着脚手架爬上去拿下一本大部头。大红色的布面精装在射灯的照耀下闪着贵重又寂寞的光。
书脊上三个烫金大字:
《金文编》
她翻开,里面的字全是横竖撇捺的随机组合。
整本书537页,左佑佑唯一能看懂的就是后记,作者恳切地感激了古籍中心的柏辛树博士对自己的帮助。
古籍中心、柏辛树博士。乐于助人。
这三个关键词串在一起,让左佑佑想起了季老,不自觉在脑子中勾勒出一位慈祥老先生的形象。
左佑佑当即拍板:就他了!
就这样,左佑佑迅从图书版权页上找到了华夏书林古籍中心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挥广告人的精神,每周做一封不重样的简历,快递过去。
收件人:华夏书林,古籍中心,柏辛树博士。
如此坚持了三年,没有激起一丝水花。
所以,此刻,接到华夏书林的电话,左佑佑激动坏了,颤声说道:“您好啊您好啊我是左佑佑。”
手机对面的男声公事公办:“您的简历收到了,但是很抱歉,古籍中心不招人。”
“……哦。”左佑佑的心沉到谷底。
“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左佑佑的心忽忽悠悠地升了起来:“您请说!”
“请您以后不要再寄简历了好吗?”
左佑佑宛如一条被重锤的鱼,在案板上垂死挣扎:“请问您能告诉我,是哪里不合适吗?”
电话另一端的柏辛树拽了拽衬衫的领子,顿了下,尽量委婉地说:“你是个好人。”
左佑佑收到好人卡一张,心中燃起一线希望:“我真的对古籍具有强烈的兴趣,曾经修过这些专业课……”她一口气把自己学过的相关课程像报菜名一样报了出来,最后以一句“我性格开朗活泼团队协作能力强”结束,强行给自己争取了一个电话面试。
柏辛树沉默地听着,等到左佑佑口干舌燥地说完,才简洁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