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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尛子回到家,眄氏一看到他,就大呼小叫起来:“呀,尛子,你挖了一上午土,脸上的伤怎么好了?破的那几块皮,按说好几个月才能长好呢!”
一边说,一边过来扒拉他的头,见他头上的伤也不见了,不由越纳闷起来,连忙叫过自己的闺女小花来帮着看。
小花看了半,也没看到小尛子的头上有什么受伤的痕迹,于是瞪着眼问道:“尛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莫不是遇到神人了?这可真是奇怪!”
小尛子虽则自己也感到诧异,却不想把做梦遇到神人的事告诉他们,只是轻描淡写说道:“我们男子汉火力旺,再加上干活的时候活动着筋骨,那点小伤自然好得快,你们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好不好?”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心里却犯起了嘀咕:看来那个名叫红蕊的漂亮女人真的附了他的体,并且给他治好了伤,神人那些事不都是虚妄。
眄氏见他不说,也就不再打问,念他挖土劳累,特意多贴了几个饼子。他狼吞虎咽吃完,就躺在炕上呼呼大睡起来。
孰料,刚刚入睡,就又做起梦来,梦境中还是那些神人,却没有了神殿,那些神人也不像先前那么光鲜,一个个蓬头垢面的,一些人甚至形容枯槁、鸠形鹄面,那瘦骨伶仃的样子着实引人垂怜。
“大神,你们怎么通通变成了恁般寒酸的样子,是在对我施展百变神通吗?”小尛子十分不解,眨巴着迷茫的眼睛问道。
其中一个神人来到他对面,先是摇头苦笑一番,继而扯着公鸭嗓子说道:“嗨嗨,小兄弟,从无限风光到惨不忍睹,其间的细微款曲,谁人又能说得清呢?你不要问这么多,只消记住世事无常、命运多变就好。我们这些人,也曾风光过、耀眼过,怎奈命运多舛,一朝沦落,便跌入了茫茫尘埃,不知何时方能脱离苦海。不过,有了你,我们就有了希望,你只要足够争气,就能带携着我们摆脱双脚泥泞,重踏上康庄大道。”
小尛子闻言,越惊异起来,皱着眉头说道:“大神,你这么说,弄得我越来越惶恐不安了。我不过是个山野小子,什么能耐都没有,想讨自己喜欢的女子的一个笑脸都不能,如何帮得了你们?我娘把我送去学堂念书,巴望着我多少有些出息,可是我连书都念不好,将来肯定不会有多大的出息。你们这些人要是把宝押在我身上,一定会赔得连衣服都没得穿,还是歇了吧!”
“小兄弟,照你这么说,你现在确实不成器。”那鸠形鹄面的神人也把眉头皱起来,却皱得非常难看,“一个翩翩少年,如果肚子里连一毫文墨都没有,那着实无法有甚大作为,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不错了。我们把宝押在你身上,押的是你的将来而不是现在。你只消好好念书,文墨通了,将来就一定会有顶立的作为,关键看你自己争不争气。要是一味惫赖下去,谁都救不了你。”
小尛子正欲回应,却见另外一个神人过来,对先前跟他对话的神人说道:“老墨,你啰里啰嗦说这么多干什么?头儿让你告诉他一件事,你却恨不得说十件事,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啊,对对对!”那个鸠形鹄面的神人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小兄弟,你践行了自己的诺言,挖出了那个琅琊剑,我们头儿要我过来说声感谢呢!”
“哼,你们那个狼牙剑,我看也没什么挖头,生了那么厚的锈,疙疙瘩瘩的,还只剩了半截,已经没什么用了,当烧火棍还差不多!”
一说到狼牙剑,小尛子不免有些气恼。
“小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神人摆着手回应道,“别看它其貌不扬甚至看上去很丑陋,其实大有用处,甚至有顶的用处,你以后就知道了!”
什么,顶的用处?你这个老梆子这么说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小尛子正想追问一番,却现那些神人遽尔消失了。
醒来之后,看看挂在屋顶的西斜的日头,小尛子慵懒扛起铁锹,继续去西岭挖土。
那把残剑,他依然揣在衣兜里。
上午连续两次碰到章小海,弄得他心里有了些阴影,所以他不再走大路,而是改走小路。
没想到,出村不远,他就迎面碰到了挎着竹篮的小嘎子他娘莲心。他本能想躲,却又无处可躲,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莲心摇摇摆摆走到小尛子对面,眯起眼睛笑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小尛子吗?”
“婶儿!”小尛子怯生生叫道。他在学堂里说莲心跟外乡人私通,并且因此跟小嘎子打架,小嘎子回家以后肯定告诉了莲心,莲心又肯定会记恨他,所以他在莲心面前不得不表现得规矩一些,以免莲心作起来、骂他甚至打他一顿。
没想到莲心却没有骂他的意思,而是笑嘻嘻说道:“尛子,婶儿好不好看?”
“好看!”小尛子又怯生生回应。
“哪里好看呢?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莲心笑嘻嘻追问。
小尛子自从见识过漂亮至极的红蕊之后,对像莲心这样的风骚女人已经不怎么看得上眼,而为了讨好莲心,他只好挠着头皮说道:“婶儿,您哪儿都好看。”
“小滑头!”
莲心嬉笑着靠近小尛子,伸手在他的腿裆里掏了一把,吓得小尛子急忙后退闪避。莲心紧走几步,又拍打拍打他的脸,说道:“我听说你在学堂里说婶儿跟外乡人私通,被我家小嘎子打得头破血流,怎么脸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呢?莫非我家小嘎子下手不够狠?小嘎子这个挨千刀的,竟然对你留了情,我回家以后一定好好教训他!”
说罢,扭脸看到了插在小尛子衣兜里的残剑,说道:“呀,你这个小鬼头,竟然随身带着凶器,是不是打算回头报复我家小嘎子?那我可不能让你得逞!”
一边说,一边随手将那把残剑拿了出来。
刚把残剑拿到手里,莲心就浑身打起了哆嗦,双眼迷迷瞪瞪,惶急之中一把将残剑扔进竹篮里,片刻之后又开口说道:“哎呀,你这件凶器恁多古怪,弄得婶儿浑身麻痒,有点受不得,不过倒也有些畅快,跟抱着一个雄壮的男人似的,婶儿收了!”
说罢,瞥一眼小尛子,挎着竹篮摇摇摆摆而去。
小尛子被莲心折腾得够呛,有心拿回自己的狼牙剑,却生怕再被莲心折腾一回,只好作罢。
莲心回到家,并没将那把残剑当回事,放下竹篮之后就开始忙活别的事去了。
入夜,莲心刚刚躺在炕上就做起梦来,梦境里的景象甚为骇人,入目所见乃是一团团支离破碎的山体,并且那破碎的山体伴随持续不断的崩裂般的轰鸣声再次解体,那崩碎的石块毫不留情冲着她砸过来,吓得她嗷叫了一声之后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