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布和其他邑人一样,盘腿坐在地上,不同的是,他面前的地上铺着一张宽大的树叶,树叶上面放着一块烤熟的马肉。哇喇和巴艾一左一右坐在基布的两边,他们面前也放了一块马肉,不过比基布的小很多。其他邑人则沿着哇喇和巴艾向两边延伸坐去,所有人围成了一个圈,在这个圈中心的空地上,肥胖的濮囯上师被捆在木柱上,他的脚下堆满了木材。
“这是要干什么?”基布问左右两边的两个同伴。
“人祭,”哇喇很严肃地看着基布,“献给山神。”
“这个人是濮囯的上师,叫做拉姆,我听说他逃避森多的追兵,跑到沼泽边上,正好被外出打猎的人抓住带了回来。”
正说着,之前带领邑人们向基布跪拜的老人杵着木棍走到基布面前,他像基布恭恭敬敬地弯腰鞠躬,同时把他手中的陶碗举过头顶,“这里没有美酒来招待降服龙婆的基布上师,我邑十一代表沼泽里的所有邑人用这碗山间的泉水来表达我们的尊敬。”
基布急忙起身,一手接过陶碗,一手搀扶起老人,“我不是上师,你叫我基布就行。”
“不是上师怎么能够降服龙婆?”邑十一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看陶碗,又看看基布,脸上是谦逊的微笑,他的意思很明显,请基布务必接受他的好意。
关于怎么降服龙婆基布还真是解释不清楚,他只能无奈地笑笑,扬起脖子喝干了碗中的水。
邑十一爬满皱纹的脸笑开了花,如同一潭死水荡起层层波澜,“多谢基布上师,有你在,”他突然提高了嗓门,用沙哑的声音大声说,“我们这些邑人再也不惧怕龙婆了。”
邑人们齐声欢呼,声音里充满了兴奋,他们用崇拜且炙热的目光看着基布,如同长久走在黑暗中的人看到光明一样。
基布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一下子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看着热情高涨的人们他只好报以尴尬的笑脸。
有人过来给基布空了的陶碗盛满水,有人捧来野果摆放在基布面前,还有人把本来分到手的肉也献了出来,邑人们纷纷用食物表示出对基布到来的欢迎。一旁的哇喇颇有些嫉妒,“前两天我们到来的时候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你要是骑着龙婆来也一样。”巴艾狠狠咬了一口肉,仰头出一声感叹,“我好像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吃过肉一样。”
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所有人都跟着唱起来,“天上的十二个太阳哦,晒得地烫,看不到边的草原哦,翻起热浪,神勇的翁嘎大摩师哦,骑上快马,射下了十一个太阳哦,邑人欢唱……。”
在这片被世人遗弃的沼泽里,低沉的歌声唤起了每个人的回忆,他们眼里都泛起泪花,有的女邑人还低声哭泣。基布也想起了诺亚,意外的重逢之后是悲惨的永别。他转头看看左右两边的哇喇和巴艾,平时显得满不在乎的哇喇此刻已经泪流满面,巴艾低着头肩膀在耸动,他也在抽泣,不过不希望别人看见而已。这两个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的伙伴同样也经历了种种苦难,不过他们从来没有谈起过,的确,这里每个邑人都是奴隶,不管在邑人领地还是濮囯,都是当牛做马苦熬过来。基布伸开手臂,放在两个兄弟的肩膀上,也跟着众人一起吟唱这歌谣。
歌声中,邑十一一手杵着木棍,一手举着火把走到了空地中心,歌声渐渐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邑十一身上。
“万能的山神,”邑十一苍老的声音在颤抖,“感谢您的仁慈,指引我们这些罪孽深重的人来到这里渡过余生,本来应该无所求,但求您最后一次慈悲,解除我们身上的诅咒,赐予我们这些罪人希望。”
“诅咒?”基布扭头向同伴寻求解释。
巴艾点点头低声说,“听邑五六说,来这里的邑人都受到了诅咒,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他们经常到沼泽外面去抓濮囯人来进行祭祀,希望山神能开恩解除诅咒。”
基布理解地点点头,不过之前都是濮囯人用邑人奴隶来当人祭,邑人用濮囯人当人祭还是第一次。
邑十一杵着木棍来到基布面前,先恭敬地鞠躬,然后递上了火把,“请基布上师点火。”
基布一愣,“我?”
“嗯。”邑十一重重点头,“基布上师,请点火举行人祭。”
基布急忙摆手,“不、不、不,我真不是上师。”
其他邑人把费解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基布身上。
“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奴隶,我真的不是上师,”基布大声解释,“至于降服龙婆完全是巧合,我既不会念经,也不会法术,”基布一指哇喇和巴艾,“他们两个可以作证。”
哇喇和巴艾无奈地点头。
邑人们眼里的光亮慢慢熄灭,邑十一的神色变得非常失望,“你真不是上师?”
基布满含歉意地说,“我就是个奴隶,两脚马。”
“唉!”邑十一重重叹了一口气,“你是个诚实的邑人,那就由你来点燃柴堆。”他仍旧把火把递到基布面前。
“不行、不行。”基布摆手拒绝,“祭祀要由上师来举行,我不是上师,不能点火。”
邑十一盯着基布看了好一会才把火把收回来,“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由我来。”说着他慢慢转身,朝着拉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