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天际蟹青,朝阳越过云层撒下几缕浅金光线,落在高高低低的灰色屋脊檐角。
秋里晨风穿过各道,携带逼仄的寒冷,院里的草地浮了白霜,赵府的厨间俨然起了炊烟。
窗户半开,有道黛色倩影忙忙碌碌的来回走动。灶台上腾起了氤氲水雾,蒸笼底下四溢起食物的香气。
赵府的厨子一脸不爽的抖着腿,抱臂旁观。
他按着往常的生辰起来准备早饭,掀开帘子就被苏阿娇吓了一跳。瞧她模样清秀朴素,又听她说是公子安排进来的。赵府的活计又不算多,多请一个人明摆了是对他有意见啊。
这么瞎寻思着,厨子斜挑起一边的眉,嘴里哼哼唧唧,忍不住还要指手画脚一二。
“哎,那砂锅我中午要给小姐煲汤,你用别的。哎哎,那捆柴我昨日劈的,你去院里再砍。”怜香惜玉不存在的。就是要使使绊子,立立先来后到的规矩。
苏阿娇连连点头,温温和和的脾气,看着就十分好相处。她在赵府有了容身之地,心中感激的不行,于是今早起来就付之行动。
她懂,若是被主家另眼相看,下人间也是会起嫉妒心的。
“叔你放心,我做我的,不会耽误你的事。”苏阿娇双眼澄澈,冲着他歉意的一笑。
那厨子痴长她一轮,被她叫了一声叔,心知是敬意,还是有些不开心。凑近到锅边看了看,啧了啧声道“既然是要留在赵府,日后叫我一声高大哥就成。哎,别怪我没提醒你,二小姐爱吃清淡的,公子倒是不忌口。”
苏阿娇点了点头,一边揉面一边道“多谢高大哥,我还不清楚赵公子和赵小姐的口味,日后也劳你多提醒了。”
赵晏久睡到辰时醒了,洗了把脸换了身夹袄的靛蓝袍衫,伸着懒腰跨门槛而出。
他睁着惺忪的一双桃花眼,眉如远山带着疏朗之气。目光散漫的投向广阔天空,想起昨夜把苏阿娇带回来了,就眼一瞥冲着身旁的常欢顺嘴问道“那个,她起了吗”
问的不明不白,但常欢听出了说的是谁。直白道“公子问的是苏姑娘么她起的最早,这会已经把面都做好了。院里的大伙正跟她攀谈认识呢。”
赵晏久心想,叫她来做厨娘,理所应当起的早嘛。
于是,他神情愉悦,甩开了袖子,长腿一迈朝着大厅走去。
到的时候,就现赵清淼已经坐在梨木圆桌前吃面了。
今日她穿着月牙锦边的袄裙,黛眉粉颊,手上夹起一筷子面卷了几圈,吹了几口待凉才送进嘴里。初尝味道咸淡适宜,面条咬着筋道,配着酸菜豆腐皮,十分开胃。
赵晏久视线往旁溜一圈,现少了一人,就问道“沈九还没起昨日难不成重伤了”
听他关心起人,赵清淼面色无恙,细嚼慢咽了才道“我让他好好歇着,反正今日也没什么事做。”
赵晏久哦了一声,又故扯了神秘的笑容道“既然无事,一会跟我去府衙看戏。”
府衙还能唱戏赵清淼疑惑的瞧过去,他已经正儿八经的开始吸溜着吃面了。
兄妹俩吃完了面喝了汤,通身热乎的起身,额角都冒出了一点汗。接着乘上轿子,悠哉哉的往府衙而行。
待赵家的轿子将将在月台前的道上落下,就听到有脚步声从台阶上蹭蹭下来。
师爷在此待命,靠近了冲着赵家兄妹拱拱手道“赵公子,赵小姐,这时辰刚刚好,跟我来吧。”
赵清淼边走边在心内腹诽她这是第三回进府衙了,着实没底啊。来的次数太多,搞得府衙像自家开的。
端看赵晏久倒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经过堂门的时候,赵清淼现审案的正堂挤了很多百姓,吵吵嚷嚷、指指戳戳的似乎在说什么钱老爷。
她眉梢一动,更是困惑的看向前头得意的赵晏久,隐隐觉得与他有关。
师爷将他们引到了大堂隔间,吩咐了一句奉茶就折身走了。这隔断房内还开了一道小门,正与大堂相通。虽门关着,但审案的动静却能清清楚楚的传进来。
赵晏久似乎不满足于听墙根,大咧咧动手在门格纸糊上戳了两个洞。上前眯眼一看,还压抑着兴奋,叫赵清淼也如法炮制。
显然,赵清淼对此兴致缺缺。她摆了摆手,不咸不淡的扯扯嘴角。
要说今日这案子也是个奇事。来报案的钱老爷,正是昨日想请赵清淼上门的那个钱公子他爹。
什么缘由呢据说有人一早在东西南北的街市都放了消息钱家老爷要做善事,铺子里的棉服、棉被要按比市价便宜一两来卖,但数量有限,先到者先得。
有便宜不占是蠢蛋。收到消息的百姓自然一窝蜂全涌到了钱家铺子。那伙计和掌柜先是大声给百姓解释,全无此事。但秉着来都来了不能空手回的百姓哪听得进去,跟着就有人起哄打算强买。
掌柜这厢死死撑着门板,伙计就连滚带爬的跑去请钱老爷过来。
人来了也无济于事啊。任他说的唇干舌燥,认定了是有同行要陷害。可到这档口了,百姓们哪听得进去,几个吵的凶的就说要去衙门讨个公道。钱老爷气的铁青了脸色,最后干瞪着眼无奈的一同来了衙门。
“啪”童知府拿起惊堂木在翘头案上一拍,两边的差人在地上敲着仗棍,齐声喊着威武。
童知府稍顿,眼梢向旁瞄瞄,原是监察案柏周和季允礼也在堂上一侧坐着。
柏周捋捋袖摆,语气平淡道“本官只听审,童大人问案就是。”
似乎有了些底气,童知府立刻凛了目光,厉声呵道“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那钱老爷从前还是个秀才出身,自以为是的清清嗓子,弯了弯腰作揖“回知府大人的话,钱记当家钱有良,今早有人散播谣言,这些人听信了上门闹事,还请大人为我做主啊”
童知府扫他一眼,只命其稍立一旁,又向着另外几人询问。那些人直接跪地喊冤,七嘴八舌的诉着钱老爷的种种不是。
人声差点掀了瓦,童知府再度拍了拍惊堂木,命他们逐一细说。
“钱老爷先前就囤着货不卖,城里头就属他家卖的最贵”
“就是就是,今儿个还以为他良心现,说好了比市价便宜,怎么我们去了又说没这茬分明骗人”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