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开完会议的蓝锦屏回到她新开的蓝记酒店,看见经理陈香莲坐在吧台内泪流满面,她的面前放着一张照片。蓝锦屏凑过去一看,是吴春雷的照片。
蓝锦屏笑道:“怎么?又想吴春雷了?”
陈香莲点头道:“已经四个多月没收到他的信了,上次还是在包头,现在我们在北唐城,离包头就有一千多公里,离陕西就更远了,更不可能收到他的信了。”
蓝锦屏劝道:“吴春雷正随6建章、冯基善的军队在陕西剿白狼匪,听说已经消灭了大部分白狼匪,等战争结束,他肯定会回来的,说不定已经当上营长了。”
陈香莲道:“这个狠心贼,也不请假来看看我,我给他做了好几双鞋,也没法送给他。”
一九一四年八月一日下午,陕西商洛山上,枪声大作,一百多名穿着北洋军灰布军服的官兵冲上了山头密林中,他们一边端着步枪射击,一边四下搜索,密林中不时有冷枪射出,好几个官兵中弹倒地,剩下的人纷纷卧倒还击。
“报告吴连长!我们好像围住了白狼匪的大头目,对方躲在一个山洞里,有神枪手护卫,专打军官,周排长和郑排长都阵亡了。”
这一百多人的最高指挥官正是连长吴春雷,追击白狼军时与其他军队失散了,看见山上有几个受伤的白狼军服饰的人,他们就冲了上来。同上次回北京相比,吴春雷更加黑瘦了一些,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坚定和睿智。
副连长冯安邦道:“可能是三号匪王生奎。”
吴春雷道:“如果真的是他,那可真的是一条大鱼了,让大伙都打起精神来,争取能活捉他”。
冯安邦道:“我也去第一线,想办法干掉了几个神枪手”。还没等吴春雷回话,他就冲进了密林。
密林中的战斗还在继续,双方依旧6续有人倒下,北洋军的部队还有一挺轻机枪,他们仗着火力优势对着周围一通扫射,伴随着一阵突然的枪响,机枪手的眼部被子弹贯穿,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旁边的一名士兵见状,立刻抢过机枪继续扫射,眼疾手快的冯安邦迅观察到了对方的火力点,他一个侧身躲在一棵树的旁边,抄起毛瑟步枪对着观察到的位置就是一枪,跟着就听到了一声惨叫,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捂着腹部,被冯安邦明锐的观察到了,于是他凭着手上感觉又开了一枪,这一次子弹打穿了敌人的咽喉,令对方当场毙命。但于此同时,对方十米附近的一名敌人也对着冯安邦的方向开了一枪,冯安邦也在同一时间迅躲闪,子弹擦着冯安邦的肩膀划了过去,逃过一劫的冯安邦正打算观察敌人的位置,却再次听到一声惨叫,刚刚开枪的敌人突然滚落下来,冯安邦顺着枪声回头望去,开枪者正是吴春雷。不一会儿,密林中的敌人纷纷开始撤退到山洞中,北洋军的一名棑长带着二十几名士兵向山洞起了冲锋,然而早已埋伏好的敌人占据地形优势,一番交火之后,北洋军丢下了七八具尸体,悻悻的撤了下来。
连日的战斗让吴春雷的连队也早已疲惫不堪,部队的进攻也停滞了下来,一名士兵向吴春雷汇报道:“连长,剩余的敌人都窝在山洞里不肯出来,他们占据了地形优势,赵排长他们尝试了强攻,但是失败了,弟兄们都在愁呢”。
吴春雷问道:“山洞里大概还有多少敌人”?
士兵回道:“赵排长先前在敌人逃跑时观察过,大约有三十人左右”。
吴春雷道:“这帮家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居然还在硬撑,传我命令,将山洞的所有出路都围住,不要放一个敌人逃脱,部队的那个大喇叭还在吗?找个嗓门大的人,准备劝降敌人”。
冯安邦这时说道:“现在白狼军的人如果还有人肯投降,也就不会和我们打到这个地步了,招降的想法我觉得可以放弃了吧”。
吴春雷道:“不管如何总得试一试的,山洞里没吃的,没喝的,他们应当很绝望。能不打自然还是不打比较好,我们的部队也已经快要到极限了,现在强攻,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所以就算希望渺茫,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不久,一名士兵举起了大喇叭朝着山洞的方向喊起了话:“白朗军的各位,你们的作战意志令我们相当佩服,能与我们混成旅的人对抗那么久也是相当了不起的了,但是,白朗的末日已经到了,你们的老大带着你们走入了死地,现在他自己已经是自身难保,你们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吧,说不定早已举旗投降了,连你们的老大白朗都抛弃了你们,你们又何必死心塌地的替他卖命呢?现在山洞里没吃没喝,就算不出来也是死路一条,我们连长说了,现在只要您们乖乖放下武器,举起双手走出山洞,除了头目王生奎外,全部都可以活命,我们全体将士可以立誓保证你们的安全,请各位好好想想吧”。
喊话的士兵说完后,围住山洞的众人观察起了山洞的状况,等了一刻钟后,没现任何动静,就在众人凝神观察之际,一声枪响传来,一子弹正中刚才喊话的大喇叭,北洋军的士兵们见状都非常愤怒,觉得对方是在挑衅,纷纷和吴春雷要求请战,吴春雷手下有四个排,阵亡了两个排长后,副排长迅接替了他们的职位。
眼见敌人不打算投降,吴春雷又对冯安邦道:“老冯,我们的火柴应该还有,你带几个人去附近砍一些树枝过来,我们堆几个火堆,用烟熏的方式逼迫敌人出来”。
冯安邦得令后带着几名士兵离开,吴春雷让留守的士兵们保持警惕,防止敌人以鱼死网破的方式杀出来。在等待冯安邦的时候,吴春雷的思绪渐渐飘到了其他地方,自从自己投奔冯基善的军队后,与狄雄、冷寒冰等正义党老友们见面的机会相当少,如今又是有半年多没有见面,这让他不由得心情惆怅了起来。其中有两个人他最为思念,一个是作为未婚妻的陈香莲,前些日子她的信里说正义党现在去了额尔登特,也不知道现在是否平安到达了,另一个是洪天烈,关于他吴春雷其实是担忧方面比较多,因为他自今年六月起就再也没收到过洪天烈的消息,给他写的信件也基本上都石沉大海了,最近就连关乞儿都没有消息了。
就在吴春雷思索之际,冯安邦已经差不多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三四个个木柴堆都堆到了山洞的上风处,冯安邦亲自拿起了一盒火柴,分别将柴堆一一点燃,眼见浓烟冉冉升起,一旁的其他士兵立刻用芭蕉叶、步兵手册等可以扇风的东西将浓烟引向山洞里面。
不一会儿,山洞里面传来了七零八落的咳嗽声,吴春雷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吩咐周围的士兵们准备战斗,并尽量待在有利的围攻地带。大约半炷香的工夫后,山洞内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跟着又是一些喊杀声,然后几枚手榴弹从里面丢了出来,引了几处爆炸,一直观察的冯安邦突然露出了轻松的神情,因为他知道,敌人已经出来了。
伴随着滚滚浓烟,山洞里的白狼军残部杀了出来,他们一边胡乱开枪一边不停丢手榴弹,以求杀出一条血路,但吴春雷的连队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一名士兵再度架起了轻机枪,机枪子弹如同雨点一般向敌人倾泻,一旁的几名士兵也扔出手榴弹予以掩护,包括吴春雷在内的所有官兵也都端起了武器加入战斗,双方再度展开激烈的交火。
白狼军本身人数就不占优,放弃山洞后更是失去了地形优势,仅仅几分钟工夫,就有二十多名白狼军倒在了山洞口,然而活着的人还在拼命抵抗,混战当中,冯安邦注意到,一名独眼并裹着白纱布的汉子始终被五六名白狼军簇拥着,他怀疑此人就是王生奎,于是他拿起一名士兵的步枪调整起了角度,对着疑似王生奎的人开了一枪,一名白狼军立刻将独眼的人扑倒,子弹打穿了这名白狼军的太阳穴,结果了他的生命,这让冯安邦确定白纱布蒙眼的人就是王生奎,不远处的北洋军机枪手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端起机枪朝着王生奎的方向就是一阵扫射,敌人顿时被扫倒了好几个,但眼尖的冯安邦注意到,王生奎并没有被子弹打中,他正打算冒险上前抓住王生奎,却突然听到一声枪响,冯安邦回望去,机枪手的脑袋已经开了花,开枪者正是王生奎本人,冯安邦赶紧举枪射击,却因一时大意打偏了方向,王生奎抓住机会扔了一枚手榴弹过来,冯安邦迅反应,一个翻身避开了手榴弹的冲击,这时机枪声突然也响了起来,趴在地上的冯安邦睁眼看过去,现王生奎的胸口身中数弹,口吐鲜血,满脸的表情似乎充满了不甘,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冯安邦往旁边望去,看到吴春雷正端着机枪,枪口上还冒着阵阵白烟,这时冯安邦又注意到,战斗结束了,王生奎似乎是最后一个倒下的敌人。
不久吴春雷的连队打扫起了战场,山洞中的匪军基本全军覆没,大约有几名伤兵被俘虏,其余人都被击毙,敌人硬是没有一个人投降。冯安邦不由得对吴春雷感叹道:“白狼军虽说是匪,但不怕死的硬骨头还真不少”。
到八月三日,随着白狼军的总头领白朗的尸体被现,这场历时三年的白狼匪乱(后世称白朗起义)结束了,冯基善的十六混成旅作为剿匪主力,没有抓获任何一名匪,他正担心被6建章训斥,突然得到捷报,三号匪王生奎被吴春雷击毙,不由大喜。
营长韩复榘气愤道:“这家伙运气怎么会这么好?会不会是假的?”
连长石友三连忙帮腔道:“多半是冒功!”
然而经过多方签定,王生奎的尸体是真的,6建章宣布重奖冯基善旅,冯基善一高兴,就把吴春雷连升两级,由连长直升营长,在庆功会上,冯基善亲自为他换上了少校肩章。
团长宋哲元对吴春雷笑道:“今天旅长心情好!有什么要求赶紧提出来。”
冯碁善也笑道:“我是个穷旅长,钱的事就不要提了,其他的事可以提。”
吴春雷道:“我已经四个多月没回家了,家里未婚妻一直在盼着我回去,还有几个结义兄弟也很想念,我想请一个月探亲假。”
冯基善犹豫了一下,宋哲元劝道:“旅长!现在战事结束了,军营练兵的事可以交给其他人,我看就让这小子回去一趟吧?”
冯基善道:“好吧!你就回去一趟吧!不过要算好时间,不要误了归期,军法无情!”
三天之后,经过火车、马车和步行,吴春雷终于到了北京,经过河南、直隶时,一路上见到许多抛荒的田地和拥挤于道的逃荒难民,大部分难民想进北京城,却被挡在了城外,只有少数找到活干的人能进去,他们做的都是城里人不愿做的活,比如收大粪、扫大街、黄包车夫,此时的北京已经物是人非,再也见不到一个熟人了,洪天烈以前住的护国寺贴上了封条,还有警察巡逻,关乞儿以前住的茶馆成了废墟。连蓝记大酒店也换了名字,成了袁记大酒店,上次在酒店中的蓝锦屏、杜永忠、关乞儿、洪天烈一个都不见了。北京城的洋汽车倒是多了不少,自从美国福特公司年产一千五百万辆汽车生产线上线之后,轿车价格大幅下降,北京城的很多富人都买了汽车。
吴春雷在北京没有停留,在高升客店吃过午饭后,就匆匆去南口镇上了火车,先到张家口,再坐马车去绥远的包头,他在包头终于见到了一个熟人:李老实。
吴春雷是在城门口碰上李老实的,李老实戴着礼帽穿着长袍,看上去像个有钱的商人,他笑咪咪地看着吴春雷道:“欢迎吴营长来包头!”
吴春雷高兴道:“真是巧极了,一到包头就能碰到你!”
李老实摇头道:“一点都不巧,你从张家口一下火车,我们包头情报站的人就看到你了,我是特地来迎接你的。”
吴春雷道:“包头情报站实力这么强大了吗?已经把触角伸到张家口了?”
李老实道:“包头情报站下面有四个情报组、一个行动组,太原、归绥、张家口各有一个情报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