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表面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好像在问今夕是何年一样的平淡,“从小我就没见过他们,老翁说爹娶阿娘的时候,梅花娇艳落了一地红妆,跟阿娘死的时候倒是相得益彰,一袭红内衬加身冻成了冰雕,一开始爹也是喜欢阿娘喜欢的不得了,哪怕是要一轮明月,阿爹也会捧一汪清泉,双手奉上。”
沉默半晌,顾长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是他不想继续说下去,越说越觉得当时让阿爹死的太容易。
就该剁了阿爹手脚,一寸寸的剥骨抽筋。
可顾长生是小魔头,但他也有心。
临了临了,他还是亲手喂给阿爹虫蛊,只让阿爹感受了一盏茶的撕心碎骨。
可惜了。
顾长生仍带着天真烂漫的笑意,问道,“公子,你说什么才是喜欢呢?”
面前的小孩,水汪汪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让人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绪,帝辞却从小孩身上,看到了苦涩。
难以启齿的苦涩。
他知道一个小孩凭借自身走上顾家家主之位,经历了多少非人对待,也清楚的知道顾府被屠当天,帝辞意识到顾家所有人都被下了蛊,否则也不会疯了似的朝剑扑过来,只为求死,求一个解脱。
帝辞知道,却没打算说。
就算当时顾家人没中蛊,他也会下定决心屠了顾家。
只是他对自己太有信心,在看到满地尸,血泊涌动时,帝辞才真切感受到杀人者也会陷入恐惧。
自责愧疚。
帝辞慵懒的撑着头,目光落在熄灯的房屋内,放缓了语调,“喜欢就是,有一天你会现,无论周围是华灯初上还是星河流转,你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人。”
他满脑子里循环着楚九月的身影。
楚九月会隐忍到眼眶通红才落泪,凝结成一大颗才会往下掉,比鲛珠还要刺目。
而后是她一张张明媚娇艳的笑脸,会娇软乖巧的唤一声他的名字,可仅仅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就足矣动人心弦。
帝辞眸色越来越沉,不自觉的唇角上扬,“会想每时每刻都陪在她身边,保护她,哄着她,顺着她,最好是能把她藏起来。”
把她藏起来。
不让人伤了她,更不想与人平分她的情意。
想让她只属于自己。
可惜,那只是奢望。
楚九月喜欢的是鹿生。
不是他帝辞。
“你和一个人一样。”顾长生看着他,笑得纯粹,“若是我喜欢一个人,管她喜不喜欢我,我都会把人锁在笼子里,困在身边。”
帝辞忽觉自嘲似的嗤笑一声,在和一个不懂人情的孩子说这些,他也是吃饱了撑的。
只见王爷连起身都透着矜贵风雅,冷风拂过他鬓角碎与高高束起的马尾,自腰间晃动着不大不小的弧度。
好不容易有人能认真听他说话,顾长生显然还没唠够,抬起小手想将人拦住,却被帝辞优雅侧身躲了过去,“公子,你睡得着?”
“睡不着。”
“那你何不留下赏月?”
“烦。”
顾长生:“……”
刚刚还好好的,脾气真是古怪。
还是姐姐最好……
顾长生跳下石桌,往那昏暗的房间走去,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一想到姐姐在被人霸占,顾长生就忍不住想将姐姐带走,锁在笼子里,只供自己把玩赏乐。
脚踝上的小铃铛清响,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爬动声,就听到帝辞鬼魅般的森然警告,“你最好别动她心思。”
是用内力传声,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帝辞明明没说后果,光是深入冰海的声调,就让顾长生浑身一颤,小小的身子僵在原地,自脚踝有冰雪渗透进骨髓,冷意骇人。
根本动弹不得。
王爷的内力竟与永安侯难分伯仲???
在平阳迎仙庙也没见王爷如此厉害啊?
顾长生想了想,该是王爷顾忌丽娘,又顾忌到沧澜那老头只是为了拦人,并不打算伤人。
小魔头也不是白叫的,他也未曾在永安侯面前暴露的彻头彻尾,良久,听到帝辞房间没了动静,他耸了耸肩,闲庭信步的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