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冰原不屑嗤笑:“如果真像你说得那么无敌,为什么到我们这个时代就种不出来了?”
“这个问题问得好,”奥斯汀仿佛课堂上欣然于学生提问的讲师,“所以仅改变种子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对于种子的任何努力,都仍然是把目光局限在我们的食物上,但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聂冰原知道他那套理论:“改变不了地球,就改变自己,是吧?”
“是的,只有我们自己改变,”奥斯汀无视北极熊显而易见的嘲讽,平和的语气底下是从未动摇的执着,“当人类成为不需要依赖这些东西生存、甚至是凌驾于这一切之上的形态觉醒者,环境、气候、粮食等等都不再有任何意义,不必讨论,无需解决,准确讲,那时的觉醒人类已经成了更高维的生命体。”
聂冰原看着网纹蟒,就像在看一个狂想家。
他之前只是听佟小南转述对方的神奇思想,如今面对面,才能直观感受到奥斯汀藏在冷静理智表象下的狂热与偏执。
“我不明白,”佟小南带着疑惑看向混血男人,他上次就想问了,“你讲的事情在我们听来非常的……缥缈,”想不出更合适的形容词,“为什么你看起来就好像笃定这一切能够实现?”
奥斯汀:“因为这一切并不遥远。”
海风忽然停了,平静大海在太阳下波光粼粼,几只海鸟掠过邮轮上空,响亮鸣叫。
南北极等着这位年轻富豪进一步解释,他却忽然讲起了自己的过去:“我出生在墨西哥的贫民窟,六岁之前一直跟母亲生活在那里。”
这种对于彼此关系并不合时宜的“交心,”佟小南上次就经历过,连说的内容都大差不差。
聂冰原却是第一次,从紧皱的眉头到无语的眼神,都呈现着大写的拒绝:“我们对你的过去不感兴。”
奥斯汀没有像上次那样简单提一句就换话题,而是自顾自继续道:“从我有记忆起,世界就是贫民窟的样子,夏季脏水横流,恶臭四溢,冬季好一些,但是太冷了,人们全都兽化挤在破屋里避寒,再洁白的大雪,雪停之后很快也会变脏,因为人们要出去找吃的,要把一切能挖的地方挖得稀巴烂……”
“那个地方好像就没有能称之为美丽的事物,除了我的母亲,”网纹蟒自嘲一笑,“每个孩子都觉得妈妈最漂亮,是吧?”
他像在问佟小南和聂冰原,又像在自言自语。
“可是很快妈妈就不漂亮了,她开始生病,变得一天比一天虚弱,丑陋,有时还会胡言乱语地疯,打我,周围的人都说她被恶魔附身了,可我知道没有,因为她在清醒的时候,还会躺在那里轻轻摸我的头,用很微弱的声音给我哼摇篮曲……”
佟小南不由自主想象那个画面,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一群奇怪的人出现在贫民窟,想为研的药物寻找测试者,他们选中了我的母亲,声称这种药可以促进基因生,治愈一切疾病,”捕捉到南北极不自觉流露的担忧神情,奥斯汀莞尔,“没你们想得那么糟糕,一切都是自愿的,他们会征得测试者同意,并在测试完成后提供一报酬。”
聂冰原:“然后你们就同意了?”
“我没有,”奥斯汀回忆道,“怎么说呢,那帮家伙看起来实在太奇怪了,在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眼里,他们真的很像坏人,于是我极力阻止。”
“显然没什么用。”聂冰原才意识到,这家伙当时才几岁。
奥斯汀:“是的,因为我的母亲同意了,她说反正都要死了,这样至少能给我留点钱。”
佟小南:“他们给的药……”
“真的很神奇,”奥斯汀的反应出乎预料,“吃了他们的药之后,母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不到一个星期竟然完全康复了,而且变得更年轻,更漂亮。我的母亲是墨西哥黑王蛇,可在病好后的第一次兽化中,她的鳞片竟然从黑色变成晕染的紫色,像水彩绘在了上面,在阳光底下美极了,贫民窟的所有人都围过来看……”
“你母亲的病,真的好了?”不是聂冰原非要怀疑,实在是如此的“脱胎换骨”,很难不让人多想。
“没有,”奥斯汀摇头,“病好后的一个月,因为药物副作用,她还是走了。”
又是副作用。
从网纹蟒讲到那帮人要找他母亲试药开始,佟小南就想到了谢思芒,按照小狐狸的说法,那人的药剂同样是理论很完美,副作用一大堆,为了改善配方与剂量,鲸鲨不知拿了多少人试药。
“可是她走得很安详,”奥斯汀的语气温柔下来,“没有痛苦,没有眼泪,就像睡着一样,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很晴朗,阳光从胡乱搭建的破烂屋顶漏进来,有一束就照在她的身上,淡淡的金色光芒,那是我记忆中她最美的样子……美若神明。”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吗?
佟小南:“那些药终究没能救你的母亲。”
“但却给了我母亲最美丽、最健康、最幸福的一个月,”奥斯汀从回忆中抽离,再次认真望向南北极,“你们看到的是失败,我看到的却是希望,如果短时效是它的缺陷,那就去掉这个缺陷,如果副作用难以承受,那就抑制副作用……”
“就像你之前说的级种子。”聂冰原终于明白了网纹蟒的思考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