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后的几天,家里几乎没有清净之时,从早到晚,来会馆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按照往年的习惯,他们会携带子女直接去盛公馆登门拜年,然后与他们商谈来年的生意形势。自从盛方宸搬出来,有自己的固定住所之后,逢年过节,还得特意去会馆单独拜会他,毕竟现在盛家的生意战略由他去部署。
沈穆瑶虽然是在商贾之家长大,却不屑于周旋在那些人情世故之中。沈易也从未指望她去接手家里的生意,只希望他嫁给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成家之后相夫教子,不必在外抛头露面。
不过,她现在却直接省略掉那些循序渐进的过程,选择了一条艰难险阻的道路。在上海这个鱼龙混杂的地界,既要应付不同国籍的外商和高官,还得面对那些不同层级的商客。
最近几日,每每从床上醒来,总要在梳妆台前自我催眠,让自己尽量融入到他们的氛围之中,不要在这种节气之时扫兴。可每当那些人谈论到自己是如何剥削那些穷人,如何在乱世中站稳脚跟的经历时,她总会借故离开。
面对这些人的嘴脸,只有盛方宸司空见惯,她最大的退让,就只能理解他的身不由己,至于旁人的那些尔虞我诈的勾当,她是没办法心平气和的与他们同处一室。
窗外的寒风萧瑟,偶有几片枯黄的落叶被裹挟,飘到阳台的瓷砖地上。花园外,时不时路过几辆轿车,它的尾气蒸腾而上,动机的轰鸣声,似乎惊动了还在沉睡的人们。
黄包车和轿车相继停在会馆的门口,大家下车后交头接耳的互相寒暄,66续续的从外面走来。盛方宸起身恭迎他们,派卓力接过礼物,那几个从齐家带回的姑娘,很懂得察言观色那一套,不用费心教导,便已经能照顾到众人的需求。
当他们的车子停在门口时,就已经为他们备好茶点,恭候在一旁等待着他的吩咐。大家对这种细心周到的侍奉,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纷纷夸赞他调教人的手段,无人能及,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是经他之手,说话办事总能恰如其分,不会过于亲近,也不会刻意疏离。
沈穆瑶换了一身衣服,修整好妆容,才缓缓下楼。她的容貌,不用过多的修饰,淡妆反而能衬出她的温婉和灵动。几个男人侧身望去,不禁对她评头论足,用各种赞美之词去描述她的出场。
“沈小姐和盛先生真是天作之合啊。上次在宴会的时候,就对沈小姐印象颇深,还真是浓妆淡抹总相宜啊。”“诶,仔细瞧,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沈小姐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就是说啊,外面那些传闻肯定都是胡说八道,沈小姐这么落落大方,举止得体的女人,估摸着是谁嫉妒她,故意摸黑吧!”大家七嘴八舌的提起前段时间的绯闻。
盛方宸轻咳了几声,抿了一口茶,眼神凛冽的盯着众人的,示意让他们转变话题。沈穆瑶面不改色的来到他们的身边,莞尔一笑的望着身下的男人——“您可否腾个地儿给我?”
男人无奈起身,离开了盛方宸的身边,她即刻落座,堂而皇之地挽着他的胳膊,郑重其事的说“我没有必要对所有人交代自己的过去,只需要对自己和我爱的人有个交代即可。至于,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我不能说清者自清这种话,大家见仁见智,各自的立场不同罢了。”
他为了顾及她的感受,之前还在刻意用其他的闻去掩盖那些谣言,如今她却丢下自尊,去承认那段往事。他坐直身体,心有不安的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叮嘱“不用勉强自己去融入这种场合,你大可以按自己的习惯做想做的事儿。”
她别过头去,笑靥如花的望着他,端起他的茶杯,轻呷一口,凑近回应“我迟早得学会这些,私下怎样都好,但是在外人面前,不能失了体统。”
他眼神里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顺手轻抚着她的头,低声说“慢慢来,不急于一时半会。这几日拜访的人不少,有的忙,先下去歇着,不用时时刻刻紧绷着。”……
他眼神里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顺手轻抚着她的头,低声说“慢慢来,不急于一时半会。这几日拜访的人不少,有的忙,先下去歇着,不用时时刻刻紧绷着。”
大家瞠目结舌的看着二人你侬我侬的画面,从未见过盛方宸这样宠溺过一个女人。虽然他们都知道她的地位与众不同,但没想到,她竟能让一个杀人如麻的男人,展现出如此柔情的一面。
“怪不得那些女人心心念念着盛老板,我们呐,跟他比可差着远呢。”这个男人没有意识到自己话里的错误,尤其是在沈穆瑶的面前,更不应该提起那些女人。
“对了,上次拿去布庄修订纽扣的西服还没送来,今儿有太阳,正好可以出门转转,顺便把你的衣服拿回来。”说着,沈穆瑶便从拽着陶玥儿,准备出门一趟。
“大过年的,估计那些铺子都关着门。等过几日,派人去取就是。这段时间,外面乱的很,6齐瑞至今下落不明,你别乱跑,就在家里待着。”盛方宸起身拉住了她。
“哎呀,我都在家待多久啦?人都快霉了,取个衣服而已,很快的。”她强行拽着陶玥儿向门口走去。
盛方宸左右为难的叫来卓力——“多带些人跟上去,以她的安全为重。”他几乎把会馆里所有身手敏捷的手下,全部安排在她的身边,唯恐她生意外。
沈穆瑶已经习惯他的一切部署,习以为常的在众人的陪同下抵达布庄,果不其然,真如他预料那样,大部分的铺子都是闭门不开,只有一些咖啡厅和西点店还在正常营业。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正和一个陌生男人在饭店门口纠缠不清,他从皮包里搜出一张银票和几个银元,便一脚踹开了她。她痴笑趴在地上,捡起高跟鞋,穿了回去。接着,便倚靠在墙边,从皮包里掏出香烟盒,点了一根烟,徐徐吐出几个烟圈,像个家道中落的乞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