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便是宗像收到的信的内容。国常路收到的那封信,也仅仅是改变了收信人,其余的一概相同。
回想起奥古斯特在信中所写的话,宗像看似极为随意地看了一眼正对他侃侃而谈德累斯顿工业大学历史的奥古斯特。
这个人,也算有。
奥古斯特居住的木屋,可以说是一道独特的景色,平时他也偶尔用来招待来这里窜门或拜访的学生。
木屋虽小,却也是五脏俱全。里面划分为里外两间。此时,宗像站在外间的窗口,看向窗外大大小小的被夕阳笼罩的学院建筑。
“宗像先生,我这里既没有鸡尾酒,也没有黑啤,只有加冰的威士忌,要尝尝吗?”虽这么说,但奥古斯特已经自顾自地从小型冰箱中拿出了威士忌和冰块。
宗像闻声回头,看了一眼拿了两个酒杯的奥古斯特,点头道:“多谢。”说来,刚才在酒吧他也并未尽兴,这次换换口味也好。
奥古斯特将冰块放了几块在酒中,把冒着寒气的威士忌递给站在窗边的宗像,随后快地喝了一大口自己手中的酒,稍显豪气干云的样子让宗像不禁侧目。
喝完一杯,奥古斯特放下空杯,走到立在窗边的一个书柜前,一边抽出一个厚重的文件夹,一边语带揶揄地说道:“虽然现在人人都持有终端机这样万能的机器,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拿着纸张的感觉。宗像先生,你觉得呢?”
“各有所好罢了。”
“——各有所好……”
宗像的话像是触碰到了奥古斯特心中某个特别的位置,他突然沉沉地叹了口气,在叹息中拿着文件夹在宗像眼前晃了晃,然后走到放桌边,放在了桌子上。
宗像微微挑眉,跟着奥古斯特走到桌边,将酒杯放下,得到奥古斯特的示意“随便看”后坐了下来,随之翻开了侧面写有“德累斯顿之解”的德文字样的文件夹。先映入宗像眼帘的便是一行行文字。
这时,奥古斯特忽地语调悠长地说起了刚才未说完的话:“还真是……我都不知道我从始至终,是想完成我父亲对于石板的执念……还是不知不觉中……自己被石板勾了魂……”
宗像翻看着文件,眼镜后的眼眸在只看了最初的几行文字后,便露出几分少有的、显而易见的惊讶。
而后,奥古斯特的话也随之传入耳中。
对于感慨万千的奥古斯特,宗像并没有投以注目。他只是翻看着文件,继而淡淡地开口道:“奥古斯特教授,其实您又何须纠结于这个问题呢。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找寻不到想要奋斗的目标。相对而言,你我二人,何尝不是幸运之人?相比起来,在这过程中,有那么一刻乐在其中,不是也很好吗?”
奥古斯特细细咀嚼着宗像所说的话,不多时,心中一直为之纠结的东西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打破了。沉默中,他深深地凝视着前方的男人。
宗像看似安然地坐在椅子上,背脊自然挺直。就算是现在翻看文件的姿态,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这个男人……还真是奇怪得很。
然而,这份奇怪,放在这个名叫宗像礼司的男人身上,却又形成了另一道风景线,让人不禁对之投注目光,从而被吸引,被迷惑。
窗外的夕阳照入屋内,将男子的背影在地上拉得仿佛如远去的时光般源远悠长。
天色逐渐暗下来,明亮的灯光被打开。宗像抬头看向不知喝了第几杯威士忌的奥古斯特,用撞击人的心脏般、似有回味的低沉声音缓缓说道:“三份抄本……三块石板……奥古斯特教授,您父亲这样的猜测还真是大胆……”
“我相信,即使只是猜测,宗像先生,你也会愿意一试吧?”
“为何这般肯定?”
“因为——”
拖长的音调仿佛是吊胃口似的。但如果要耗耐心的话,宗像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终于,在一段漫长的诡异的静谧过后,奥古斯特果然败了。
尽管自己的人生已多过对方一倍的时间,奥古斯特再次认识到,宗像礼司果然是个奇怪的男人。
“在还未遇到青之王的时候,即使活了大把年纪了,我依然很没底。但在见到了青王之后,之前的担忧、彷徨全部变得微不足道。
——青之王,宗像礼司,我相信的是您。”
奥古斯特几近逼视的目光并未让宗像有哪怕一丝不自在。当奥古斯特说完一通堪称让人受宠若惊的理由后,宗像还悠悠然地抿了一口因为冰块全部化去而使得口感变淡了不少的威士忌。
“被您这么说,不答应的话,我会显得不近人情吗?”宗像不动如山,嘴角的笑意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这……”奥古斯特喝了口酒,并未接着回应,似是认为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答案。
又是一阵沉默,而周围的空气却仿佛蠢蠢欲动。等到奥古斯特再次听到宗像的声音时,他有种似乎过去了千万年的错觉。而那样淡然的话语,从宗像的口中吐出时,竟又显得无比沉重。
“确实,我愿意一试。……寻找可能并不存在的其余两块石板,也算是与拼图一样,需要靠耐心解决的事呢。纵使可能徒劳,不过,偶尔也有想要体验一回不确定的未来。拼图终究可以完成,其他的,谁知道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宗像脸上闪过一丝难言的笑意。他拿起酒杯,向奥古斯特举了举,随后在奥古斯特刚拿起酒杯之时,一口饮尽了杯中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