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
蒲湘南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从出到现在过了两个多小时，算算距离倒也差不多，自己应该没有在车上睡太久。她松了一口气，“你说的就是来看海吗？”
“不喜欢？”6雁北反问。
当然不会。蒲湘南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起来，上回国庆节出游的时候，她提议要去海洋馆，因为自己没有看过海。
没想到6雁北竟然还记得。
“下去看看吗？”6雁北没有纠缠这个问题，又问。
蒲湘南立刻兴奋地点头，既然来了，当然不能只是这样远观。
车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独特的腥味。蒲湘南有点闻不惯这个味道，皱了皱鼻子。但看到广阔大海的激动，完全能够抵消这一点附带的小瑕疵。
她站在原地，等6雁北锁了车，两人并肩往海边走去。
这里不是风景区，海边也没有沙滩，而是一片乱石礁，所以周围没什么人，很安静，只有海浪声反复拍打的声音。
走着走着，蒲湘南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6雁北问。
“我想起一个笑话，你应该听过。”蒲湘南顿了顿，自己先笑了起来，“就那个……大海啊，你全是水！以前只是觉得好笑，但现在我好像有点理解这个笑话为什么会诞生了，因为我现在脑子里也有相同的念头。”
好像所有复杂的词汇都在这一瞬间清空了，除了“好多水”这种干巴巴的话，找不出更多的形容词来描述眼睛所看到的壮观景象。
她不是没见过水，八百里洞庭湖同样烟波浩渺，但是跟占据地球百分之七八十表面的大海比起来，那就是萤火之与皓月——虽然作为一个普通而渺小的人类，她肉眼能够看到的，其实也只有这小小的一片天地。
但这一刻，曾经因为想家而偷偷躲在被子里哭过的蒲湘南，总算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远离家乡到北方来上学，是有意义的。她能看到更大的世界，更多的不同。
还能认识以前的世界里没有的那些人。
两人下了公路，进入乱石礁。6雁北转头看了看蒲湘南脚上的鞋子，把手递了过来，“这些石头很滑，小心点，我拉着你走。”
蒲湘南先抬头看了她一眼，才小心地把手递过去，然后立刻被握紧。
掌心相贴，她的心跳也跟着快了一拍，又忍不住看了6雁北一眼，生怕对方能够通过身体的接触，现自己的心跳。
好在6雁北并没有掌握这个技能。毕竟就算专业的听诊器，也要按在胸前才能听清心跳。
礁石看起来很正常，但其实常年被海水蒸出的水汽浸润着，表面覆盖着一层淤泥与苔类植物的混合物，脚踩上去非常容易打滑。蒲湘南脑子里转着各种胡思乱想的念头，当然不能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于是毫无意外地脚滑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
幸好6雁北紧紧握着她的手，及时把人拉了过去。
“小心点。”她再次提醒，并没有责怪蒲湘南没把自己的叮嘱放在心上。
好在这一片礁石不算宽，她们很快就走过了，来到海边。浪涛在她们脚下翻卷出白色的水花，耳边是哗哗水声，甚至隐约能够察觉到扑面而来的水汽。
“下次带你去有沙滩的地方，那边可以捡贝壳。”6雁北说，“今天是假期，估计人很多，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
“这里也很好。”蒲湘南立刻道。连室友都躲开了，就是想跟6雁北单独待着。如果周围都是人，即便是不认识的陌生人，感觉也不如现在这样自在。
又吹了一会儿海风，6雁北转头看了看蒲湘南身上的衣服，忍不住皱眉问她，“冷吗？”一边问，一边捏了捏她的胳膊，去试衣服的厚度，“冷的话回车上待着吧，那边也能看到，我还在路上买了一些小零食。”
蒲湘南摇头，看着6雁北，再次情不自禁地道，“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大概是因为你可爱吧。”6雁北揉了揉她的头顶，笑着道。
蒲湘南看着她。
6雁北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怎么这么看我？”
“别动。”蒲湘南按住她，视线落在她左边的脸颊上，“你脸上有脏东西。”
6雁北连忙抬手擦了擦，没现什么，便问，“还在吗？”
蒲湘南摇了摇头，朝她靠近了一步，踮起脚尖，伸出手——然后在6雁北完全没来得及反应之际，嘴唇在她脸颊上轻轻一触，然后迅退开，并且做贼心虚般后退了好几部，彻底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你……”6雁北一愣，下意识地伸手碰了碰脸颊，不太确定蒲湘南的意思。
“谢谢你。”蒲湘南抿着唇朝她笑。
其实她知道，这样做多少有些唐突。可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就像是一杯原本装满了的水被烧开了，于是便自然地会向外漫溢，是自己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住的事。
何况她又是那么清楚地知道，6雁北对自己也是不同的。
她甚至从来没有掩饰过这种不同，宿舍里有四个人，但6雁北只对蒲湘南这么好，坦荡而直接。
所以，蒲湘南心里很难不对她抱有期待。
再加上之前看了那部电影，她心里为一段爱情就这样默默错过，埋葬在青春时光里觉得惋惜，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