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梁上的木头、瓦片都在哗啦啦地往下掉,王敬在房中看到了并没有被火烧到、但是已经昏倒的满堂娇——其实是桃叶。
他抱起桃叶,弯着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些从房顶掉下的砖瓦等物,一路冲出了大火。
陈熙见王敬成功救人出来,一阵欣喜,忙上前道谢:“王公子,多谢你救了我弟妹!”
王敬没有理会陈熙,慢慢走向自己的拐杖。
陈熙知道王敬一向目中无人,并不在意,只管再次话:“王公子,她如今是我陈家的人,你不能带走她!而且……即便你带她回去,恐怕你家那位也不会允许你好好为她治伤啊!”
王敬停住了脚步。
陈熙走到王敬身边,又说:“你放心,我一定请人为她精心医治,医好之后,也绝不会为难她!”
王敬默默将桃叶放在靠墙的石墩子上,然后捡起拐杖,离开了陈府。
后来,陈府的下人终于把火扑灭了,但其实不算扑灭的,而是陈济屋子内外的可燃之物几乎都燃尽了,只剩下一个房子的轮廓。
下人们从里面抬出一具烧焦了的男尸,并向陈熙回复:“二公子原来一直在屋里呢,只是没能得救,已经被烧焦了。”
陈熙点点头,暗自庆幸,幸而满堂娇被王敬救了出来,让他还有一个人证。
桃叶再次醒来,从窗户中照进来的阳光已十分刺眼,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很疼,睁开眼睛,她看到自己身边有几个丫鬟,像是之前见过的陈熙之婢。
丫鬟们见桃叶醒来,忙出去喊:“大人,满姑娘醒了!”
陈熙听见,便进来看桃叶,但并不近身,只隔着屏风,象征性地问候了一下:“弟妹可有大碍?”
“我没事。”桃叶脑袋懵懵的,她能回忆起最后生的事,就是火势愈演愈烈,她感到呼吸困难,然后失去了知觉。
至于结末是怎样脱离火海的,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陈熙脸上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既然弟妹并无大碍,那就劳烦弟妹一同操办二弟的后事吧!”
“后……后事?”桃叶楞了一下,恍然想起陈济……对,这个时候的陈济,在世人眼中应该已经死了!
这一刻,陈熙似乎心生疑虑:“难道弟妹不知道二弟已经身故?”
桃叶定了定神,脑袋完全清醒过来,记起了昨日的所有事,以及陈济交待过的话,忙矢口否认:“不!我当然知道!他在起火之前已然咽气了!”
“哦?二弟果然是在大火之前就已经身亡了?”陈熙记得昨夜救火时,从未听到过陈济的呼救声,倒也不由得不信。
桃叶用很肯定的语气作答:“当然!他喝了公主所赐的酒,便腹痛不止,以至满身大汗、脸色紫,呻吟半日,深夜终于毙命。”
“哦……是这样……”陈熙慢慢捋着胡须。
隔着屏风,桃叶也察觉得出,陈熙是想置身事外呢!
桃叶记得她与陈济相别之前约定的计划,便只管对陈熙说:“夜半毫无缘由的突然起火,多半是人为。纵火之人,必是下毒之人!”
陈熙问:“你有何证据?”
“纵火无非是为了毁尸灭迹、让仵作无法验毒,还需要什么证据?”桃叶故意表现出一副情绪激动的样子。
陈熙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弟妹,你说的那是动机,那不叫证据。”
桃叶想了想,只能咬紧另一件事:“那么赐毒酒,总是大哥亲眼所见的事实吧?”
“他喝了那酒之后,再没有吃喝过别的东西?”陈熙似乎还有疑虑。
桃叶斩钉截铁地答道:“没有!自喝了公主所赐的酒,我与陈济都不曾迈出房门一步,也没有人来给我们送东西,何来吃喝?大哥的心腹不都在外头看着的吗?”
陈熙点点头:“人死不能复生,弟妹请节哀。死者需早日入土为安,咱们还是先商议一下后事吧!”
桃叶暗思,倘若陈熙不肯为陈济出头,以她现在的身份,哪有机会控诉高高在上的公主?又怎么设法再次回到王家?又如何能再见到那个可怜的小女娃玉儿?又怎么对得起「娘」这个称呼?
没工夫多想,桃叶翻身下床,推开屏风,跪在地上:“大哥!妾身是个妇道人家,见识短浅,请恕我出言无状!陈济可是您的亲弟弟,血浓于水,大哥明知他死于非命却坐视不理,难道草草下葬就算完结了吗?”
陈熙望着桃叶,轻轻一声叹息,一时间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纵然公主金尊玉贵,但陈济也是名门之后!大哥身为武官之,若连唯一的亲弟丧命抱屈之事都视若无睹,不知世人是该以为大哥无情无义?还是以为我陈氏一门软弱可欺?求大哥带我进宫告御状,否则妾身宁可一头撞死在这儿,大哥就将我二人的丧事一起办了吧!”桃叶言罢,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