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製片人都經驗豐富,一下就察覺出他話里的玄機,調笑著問:「你憑什麼替人家郁老師喝酒啊?」
胡豆被問住,怯怯地解釋:「我們這兩天拍了很多打戲,體力消耗嚴重,我怕他喝了酒身體會不舒服……」
「他不舒服,關你什麼事?」有人問他,語氣迫人,臉上卻仍帶著笑。
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尷尬。
桌下,一隻修長的手輕輕擋了擋胡豆的胳膊,暗示他不要再說。
郁瀾施施然舉起酒杯,正要解圍,卻聽到胡豆開了口:「郁老師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郁老師尊重角色,為了保持身材,明明很累了,每次盒飯也只敢吃一口,」胡豆鄭重其事地誇獎著郁瀾,「她今天中午也沒吃飯,剛才吃的也不多,空腹喝酒的話對腸胃的損傷很大,郁老師的角色至關重要,可不能生病。」
方才勸酒的製片人呆在原地,沒想到這個小演員這麼能說。
其實他本來也是開玩笑的,畢竟誰都知道,現在滿屋子最不好惹的就是郁瀾。郁瀾要是不想喝酒,也沒人敢強迫他喝。
現在問題來了,人家郁瀾都端起酒杯了,這個小演員在這兒激動什麼呢?
在阻止郁瀾喝酒嗎?
也太不自量力了吧,郁瀾關照他只是出於尊重,他不會真的以為郁瀾拿他當根蔥吧?
不光他們這桌,臨近幾桌的工作人員都在偷偷看著胡豆,等著待會郁瀾駁他面子,為他們平淡無奇的戈壁灘生活增加些的談資。
怎料郁瀾一笑,輕輕放下手裡的酒杯,換成一邊的茶水,道:「那我就以茶代酒,敬各位老師一杯吧。」
「進組前我為了角色緊急減肥,把胃給餓壞了,各位聽我說話的聲音也變了吧?一半是為了貼近角色,一半是吃不下東西,真的沒力氣說話,讓各位見笑了……」
郁瀾的這番話,表面上是為自己開罪,實際上是在為胡豆開脫。這下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郁瀾在保護這個小演員。
胡豆垂著腦袋坐著,感覺四周的交談聲一下子小了好幾個分貝,耳邊傳來隱隱的噓聲,也不知道來自哪桌兒。
「誒——郁老師和胡老師都太認真了啊,」應舒出來緩和著氣氛,「尤其是胡豆,這孩子有點一根筋。我說讓他多跟前輩老師學學吧,他光學會郁老師的耿直了,都聽不懂玩笑話了。」
周圍的幾個製片配合著笑笑,應舒努力打圓場:「豆兒啊,平時在劇組數你盒飯吃得最多,今天你給各位老師敬杯酒,好好讓他們認識你一下,行不?」
胡豆茫然地看著應舒,對方沖他努努嘴,讓他趕快順著台階走下來。
「可以的,可以的!」胡豆坐直,滿上自己的酒杯,起身挨個向各位老闆和老師敬了酒,總算有驚無險地結束了這支小插曲。
。
酒過三巡,應舒解開襯衣上的幾顆扣子,露出已經變得紅彤彤的胸口。
「就是今天見到的那幾個孩子,十四五歲,已經幫家裡幹了好幾年活兒了。」應舒感慨著白天的見聞。
「我說了不追責,人家家長還不放心,非要當著我的面兒打孩子,讓我看著解氣……」
「唉,我對一個孩子生什麼氣啊,還是現實更讓我生氣。有的孩子當了馬倌,每個月能多給家裡賺上幾百塊錢,其他孩子就嫉妒,說憑什麼當馬倌的不是我啊?」
有人跟著唏噓:「是啊,憑什麼當馬倌的不是他啊?憑什麼我們這些人一出生就生長在城市裡,可以無憂無慮地度過一生啊?」
方才幾杯酒下肚,胡豆感覺暈暈乎乎的,依稀聽到身旁傳來嘆息聲。
胡豆偏頭偷看,郁瀾正神情漠然地坐著。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高領毛衣,皮膚是牛奶一樣純粹的白,兩扇纖弱的睫毛不斷對剪,讓胡豆感覺到孤獨,仿佛看見了獨自守望的褚闌珊。
「郁老師,你還好嗎?」胡豆問,「在想什麼呀?」
郁瀾挑眼看向他,笑:「沒什麼。」又關心他,「你喝醉了嗎?」
胡豆感覺眩暈,說不好是因為酒,還是因為郁老師剛才看他的眼神,也或許兩者皆然。他搖頭,「沒有,要是待會兒有人來灌你酒喝,我還可以幫你擋。」
「沒有人會灌我酒的,」郁瀾的聲音很輕,「因為他們都知道你會幫我擋著。」
胡豆懵懂地看著郁瀾,有些自負地想,原來他有這麼大的本事啊!
只是郁老師臉側的一縷碎發實在礙眼,遮蓋了郁老師的美貌。
平時他能忍住,但現在他酒意上頭,十分越矩地伸出手將那縷頭髮別在郁瀾的耳後,滿意地笑了笑。
轟——溫熱的指尖若即若離地觸碰耳後的那幾秒,郁瀾感覺自己就要爆炸了。
他鎮定地坐直,若無其事地抿了一口茶水,那縷頭髮像是火引,在他顱內燃起一陣虛幻的煙花。
。
小仇坐在藝人助理和統籌那一桌,吃飽喝足後,還屏蔽了Josh的騷擾,玩了兩局消消樂。
統籌找到了電視遙控器,換成電影頻道。正趕上節目預告,三分鐘後將播放郁瀾出演的一部戰爭題材的電影。
統籌望著電影海報嘖了兩聲,「你說明星就是了不起哦,上一部電影還是八塊腹肌的勇士,下一部就能演個骨瘦如柴的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