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氣和貧窮都無法掩藏,胡豆也有自尊心,他只好學著城裡的孩子打扮,模仿他們的舉止,儘量不說家鄉話,調整了一年多,才勉強沾染些城裡人的氣質……他從不為自己的出身而感到自卑,他只是怕被剩下。
他不想成為人群中的那個蒙昧的異類。
胡豆這麼想著,豆大的眼淚吧嗒吧嗒落下。他很傷心,那可是他最喜歡的郁老師啊。
他最信任的人,把他變成了一個不知真相的傻子。
直到今天,在他鼓起勇氣、想要表白的這一天,他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活在一個由他自己編織的巨大的謊言裡。
而郁瀾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
看到胡豆的眼淚,郁瀾的整個心臟都在顫,磕磕巴巴地說:「你,先別哭,再,再聽我說一說行嗎?」
胡豆拂開郁瀾的手,他的手背冰涼,用力在自己的眼睛上蹭了蹭,轉身開門。
他一秒鐘都待不下去。太亂了,太糟糕了,不知什麼時候,他的頭都開始疼了。
郁瀾猛地按住門板,將胡豆拉進房間,讓他坐在自己的床上。
「明天你還要拍戲,不能再哭了,」郁瀾的語氣強硬,胡豆遲鈍地琢磨了片刻,白天自己就哭了一天,晚上繼續哭,明天起床眼睛肯定腫得睜都睜不開。
起床……
想起這個他就來氣,都這樣了,他還睡得著嘛?!
胡豆撅起嘴巴,賭氣說:「還拍個屁拍!我要罷演!」
郁瀾從迷你冰箱裡取出兩個冰袋,用毛巾裹好了塞到他手裡。
胡豆一邊用冰袋捂著眼睛,一邊喋喋不休:「你幹嘛要騙我啊?你知道我有多討厭這個感覺嗎?」
郁瀾跟他解釋,「最開始我也不知道你把我當成了女生,等我發現的時候,我也很懵。」
「那你發懵的時候就該告訴我啊,咱們倆可以一起懵逼嘛!」胡豆啥也看不著,愈發生氣,兩條腿盪在床的邊緣,胡亂踢了踢。
郁瀾忍著笑,解釋說:「當時我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不明白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最開始我以為你是喜歡我的,可後來發現你對我有很深的誤解,我又開始動搖……」
「我每天都在想著,小胡豆在想什麼啊,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啊?」郁瀾頓了頓,還是張口,「他……有沒有喜歡我啊?」
胡豆隨即蔫了,安安靜靜地握著冰袋,再涼也不敢拿下來。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郁瀾沒有強求他面對自己,拿了兩袋消腫的茶包給胡豆,胡豆看不到,郁瀾就塞在他睡衣的口袋裡。
「如果是往常,我被其他演員認錯了,大概直到他哪天自己發現,我都不會告訴他,」郁瀾說,「能被認錯性別,說明我對角色的詮釋很到位,我做的努力沒有白費。」
「就算被認錯了,以後我們大概也不會有密切的交往,我在他心中是什麼樣子都無所謂,只要電影好就行,」郁瀾說,「可是不希望你也是這樣,我希望你能認識到最真實的我,我希望你能接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