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披散,脸色雪白,垂下的丝挡住右半边脸。只看左半边脸,此女子容颜惊为天人。
女子觉屋里有人,抬眼望向水盈,唇边绽开一个温和的笑。
一笑倾城。
女子不是人类,也不是妖物,而是……鬼魂。
那名女子笑脸盈盈走进来,不,说飘进来更为合适。
她脚未着地飘到水盈面前,微笑道:“我这里很少人来,你是第一个。来者是客,可惜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请见谅。”
水盈不退不避道:“不是没人来,而是到过这里的人,只有我拥有灵魂。不是吗?”
女子微微吃惊:“小姑娘真聪明。不小心被吸进来的吧?我去跟小蝙蝠说,让她放了你。”
对方真诚和悦,不似作假。
水盈单刀直入:“施术的是蝙蝠精。那你是谁?”
轻轻一笑,女子飘向梳妆台。
立在梳妆台前,她伸手停在半空不知要触碰什么。
熏香的烟穿过女子雪白的手指,而后四散。她立在那里不言语,让人猜不透心思。
女子态度和善,水盈不予为难。
她掐指一算,不禁皱眉。女子竟已错过两次投胎机会。
滞留人间,执念太过。若无大功德之人为其度,恐永不生。
女子回头,浅笑倩兮。
她一脸柔情,再笑倾国:“你知道为什么没有那面镜子吗?”
水盈大概能猜到,但还是摇头。
女子转身面对水盈,脸上笑容尽退。她面无表情,脸色白得吓人:“因为不管任何东西,都难以越自己。你说对吗?女驱魔师。”
即使被看穿身份,水盈也不惊。
她耐心询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被吸到镜里?”
飘向门口,女子任阳光穿过身体。她立在门边,煞白的脸在阳光下透明得几乎没有。
镜中一切都是假的,阳光自然无法造成伤害。水盈毫不意外。她此行来除妖,捉鬼的话必须好好开个价。
鉴于风老爷之前的态度,大概不是好相与的。到时拿钱得上点手段。
女子面色冰冷,缓缓开口:“我叫聂云兮,二十年前是风老爷的一位妾室。我并非自愿出嫁,他利用金钱买通官府关押我的父母。无计可施下,我不得不嫁入风府。”
说起往事聂云兮仿佛置身事外,宛如在说别人的事。当真不在意?
还是把最真实的感情压在内心深处,不让任何人触碰。那些悲伤过往,对她造成的伤害二十年尚未消。
聂云兮伸出雪白的手,想接触阳光。然而阳光穿透她的手洒落地面,如此近接触阳光,仍旧无法温暖内心。
她抬头让阳光沐浴在脸上,却只感到内心一片空虚。
为何躯体散了,心还活着?
为何生命灭了,情还存在?一切当真命中注定吗?命运,真的无法改变吗?聂云兮眼神深邃,遥望远方。
她跌入记忆的深渊,不可自拔。
二十年前,聂云兮正值豆蔻年华。
她长在乡野,如迎风摇摆开遍山间的野花,生机勃勃。
粗布麻衣,日头下香汗淋漓。
风老爷恰巧路过,看上聂云兮的美貌意图纳为妾室。
她当然不愿。
父母更拿扫帚把上门说亲的媒婆撵出去,骂骂咧咧闹得全村皆知。
但风老爷并未放弃。
用钱买通官府先后给聂云兮的父母捏造罪名,抓进大牢。
她投告无门,得知父母在狱中染病心疼不已。为救双亲,聂云兮只能含泪答应出嫁。
那天,一顶小轿将她抬入风府。
也是那天,父母拖着病重的身子走出大牢。
府门深深。
聂云兮面对从心底恶心的风老爷,无一日真心而笑。唯有伺候她的三个丫头,四人情同姐妹。
夜歌、依月、露雅,她记得。无论过去多少年,她都不会忘记……
“云兮姐姐,听说老爷打算纳一名戏子进府。不知道这位能不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