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笑,聂云兮永生难忘。
哪怕事情过去二十年,哪怕她已为鬼,仍旧记忆犹新。
黑气从聂云兮身上四散而出,一点点吞噬周边事物。
一阵缓慢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水盈转头看见先前进府时瞧过的无魂躯体,一个个手握利刃逼近。
聂云兮冰冷的双眼迸恨意,这股怨气控制那些躯体步步紧逼。
现在,风府的家丁们成为她支配下无血无泪的丧尸。
环顾四周,水盈缓慢后退。
聂云兮并不邪恶,不可轻易斩杀。
她只是生前怨气太重,死后仍有执念,才留在人世间。
聂云兮身边的黑气疯狂乱舞,霎时强风刮起,吹开挡在右半边脸上的头。
惊讶!水盈微微一愣。
一个家丁丧尸趁机迅挥刀砍来,水盈旋身闪躲。她夹着一枚闪金光的铜钱,朝攻击上来的丧尸射去。
铜钱打中丧尸金光散开成无数道,溅落所有家丁身上定住行动。
水盈转头,与聂云兮对视。不会错,那半张此时毫无遮挡暴露在空气中。
不再美丽,不再倾国倾城。
脸上伤疤狰狞,让人初见惊心后怕。飞舞的黑如四处游走的毒蛇,而那半张脸就像毒蛇的巢穴。
黑暗,丑陋。
“你的脸……”水盈欲言又止。
何其惋惜,好好的一张脸毁了容。
狂笑,聂云兮狰狞的脸上更添狠毒。然而眼中一闪即逝的不甘与挣扎,被水盈捕捉到。
聂云兮由笑转为咬牙切齿,强烈的不甘、痛恨凝聚。狂舞的乱肆意撕咬她最后的理智。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低低呜咽,撕心裂肺哭泣。
日日夜夜徘徊询问,她的孩子在哪?她的哲儿……
“姐姐,我专程为你熬了一碗汤。喝下去就解脱了。”沈雪娥放肆笑着。
“我不喝。哲儿在哪?你们把哲儿怎么样了?”聂云兮甩开婆子们拉扯的手,执拗问道。
沈雪娥笑得张狂:“什么哲儿,不过一个父不详的野种。起高烧估计活不久,老爷让卖给人牙子打了。几天过去,说不定他已经烧死了。运气好熬过来,也会被烧成傻子。”
“不会的,不会的。唔……”聂云兮想跑出去找哲儿。
几个婆子抓住她,强逼喝汤。
聂云兮死命挣扎,执意不张嘴。
沈雪娥几步上前,重重扇聂云兮一巴掌:“聂云兮,你今天喝也要喝,不喝也要喝!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劝你识相点,省些力气好上路。”
沈雪娥夺过碗亲自灌汤。
聂云兮眼神愤恨用脚踹,用头撞。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奔至风府前院,未见到人已听见打击声响。心急的聂云兮加快步伐,下一刻映入眼帘的景象,不禁让她倒抽口凉气。哲儿……
小小的哲儿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伤痕累累的身子微微颤抖。
哲儿毫不服软,倔强地死咬下唇,不哭喊一声。
几个下人无情地踢打哲儿,对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没有一点不忍。
聂云兮疯似的冲上前去,死命推开那些人,将哲儿护在怀中。
她泪眼婆娑抱住哲儿,低头察看哲儿身上的伤。哲儿奄奄一息的模样撕扯她的心。
“快叫大夫,快叫大夫来!”
尽管聂云兮心痛欲碎,却无一人去请大夫。一名丫环看不过眼道:“夫人,老爷说他只是个野种,比下人还不如。老爷先前特别吩咐,不许给他找大夫。”
丫环话刚说完,一名大汉一掌将她掴倒在地。不顾嘴角的血渍,丫环跪在原地不敢再出声。
大汉粗声粗气吼道:“多嘴。主子的事轮得到你出头?活腻歪了?”
丫环一个劲磕头说自己错了。
聂云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双眼覆上一层冰凉。
不会有人帮助他们,他们必须自己帮自己。聂云兮抱着哲儿的手慢慢收紧,她必须好好保护哲儿,保护哲儿……
她抱着哲儿起身,缓缓走出前院。
那名大汉幸灾乐祸泼冷水:“老爷吩咐你们不能出府一步,否则可就永远见不到了。”
聂云兮无话可说,风贵知道怎样折磨她,怎么让她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