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被抓了吗?这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缪凤刚很激动,他自小在鸿天会长大,却从来没见总舵主的面。
龚宓看他那个样子,冷笑道:“是的,他现在就在天牢里。你想见一见被我们当做神一样效忠的主公吗?你一定会失望的……”
“我们所有的人,都一直以为我们的主公是前大魏宗主尹氏后人。但是你应该听说过,三十年前,光熙帝曾经有过一次大规模的剿灭鸿天会行动。在那次行动中,年仅十六岁的尹氏后人被朝廷的官兵包围了,同时被包围的还有追随他多年的鸿天会高层头领。就在这些人绝望的时候,有一个人去救了他们。他对那些尹氏追随者们晓以利害,诱以利益,唆使他们杀了尹氏后人,杀了那些不肯背叛尹氏的人,然后他把他们救了出去,给他们富贵闲适的生活,让他们为他卖命效力……”
“你说的这个人,不会是内侍监马清贵吧?”虽然缪凤舞觉得这个猜想太离奇了,但是因为马清贵此刻就在天牢里,她不得不做此想。
“如果我说是他,你们会不会相信?”龚宓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兄妹二人。
“我不信!”缪凤刚暴躁地盯着龚宓,仿佛龚宓敢说出一个“是”来,他就要吃了她一样。
龚宓怜悯地看着他,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道:“是的,当我从义父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时,我也不信。但事实就是这样的,由不得你不信!”
“他?马清贵?他要谋朝篡位吗?”缪凤舞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知道马清贵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居然是鸿天会那位神秘的总舵主,这消息让她大受震撼。
“他是个太监,他如何能当光明正大的登位称帝?但是他掌控了鸿天会,就跟做了一个野皇帝没有区别。鸿天会经过百余年的经营,在各地都有自己的秘密产业,每年都有丰巨的收入。这些银子原本是用来支持尹氏夺回江山社稷之用,现在却只用来供那个老太监和他的追随者们过着奢侈靡烂的生活。而那些不知情的鸿会天下层徒众们,就只负责为那个老太监清理朝上朝下那些威胁到他性命和富贵的人……”
“不可能,你说的不对!”缪凤刚依旧不肯相信,努力从龚宓的言语之间寻找疑点,“我三年前还接到过动宫变的任务,那一次我的人里应外合,差一点就杀了皇帝,差一点儿就成功夺权了……”
“是的,那一次行动几近成功,但那次行动并不是马清贵的意思。那是丁爷爷……你记得那个老头子吗?他到了晚年,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初的背叛行为,他害怕自己死后,没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于是他策划了很久,矫传命令,希望在他死之前,能够为了自己一辈子的信仰做些事。可是你的行动没有成功,随后丁爷爷就死了,是被马清贵处死的!”
“这怎么可能?”缪凤刚像是被人用锤子重重地砸在脑壳上,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他一直以来的那些信仰,什么正统江山,什么尹氏宗主,竟都是虚假的,而真实的情况,他和他的兄弟们出生入死,不过是为了保住一个老太监的地位、满足他的奢侈欲而已。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的自尊就受到了阉割,他跟那些被阉割过的宦人有什么区别?一直支撑他的那一股力量在轰然倒塌,他没有办法让自己相信龚宓的话,他突然指着缪凤舞说道:“你们两个串通好的对不对?宓儿你早就投靠了朝廷对不对?一定是凤舞让你编这些话来打击我,趁我绝望的时候诱我招供,对不对?”
“你疯了吗?”缪凤舞被他气得眼冒金星,使劲地推了他一把,指着跌坐在木板床上的缪凤刚斥责道,“你自己愚昧糊涂,我早就说过,四海升平,天下归心,这就叫正统!是你揣着一颗糊涂心,到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你还不肯醒悟吗?”
说完了缪凤刚,缪凤舞急转回身,对龚宓说道:“你也要及早醒悟才对,正是青春好年华,难道你甘心给一个阉竖当杀手吗?我们这就回去,你亲自去向皇上坦白认罪。供出鸿天会的总舵主,这可是大功一件,只要你能戴罪立功,我会从旁帮你求情,皇上一定会恩赦你的。”
龚宓摇头:“我已经没有什么青春好年华了,未婚夫婿另娶他人,一直支撑着我冒着生命危险在宫里周旋的那个信念已经坍塌了。我若打算向皇上讨功赎罪,直接到万泰宫找皇上就好了,何必费今晚的这一番心思……”
缪凤舞心里猛地一紧,合身就往牢门的方向扑过去:“来……”
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龚宓已经如影随形贴在了她的身后,伸手就扣住了她的喉咙。
“宓儿!”缪凤刚受刑枷拖累,等他反应过来时,缪凤舞已经在龚宓的掌握中了,他痛心地看着龚宓:“宓儿,我忽略忘记你的话,是我的不对,你如果恨我,要打要杀都随你。可是你不能伤害凤舞,她那么信任你,你不能挟她做人质!你快放了她!”
龚宓已经红了眼睛,拼命地咬着嘴唇,手下却并不松劲:“我不会伤害她,只要我将那个老太监带到安全的地方,当即便放了她。”
然后她将自己左手食指上的那一枚银戒抵在了缪凤舞的后背上,说道:“娘娘,我们姐妹一场,只要你配合我,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我手上有一枚钻心戒,就抵在你心脏的位置上,只要我食指一勾,就能触动机关,将一根毒线穿射进你的心脏里去。这种毒无药可解,不出一刻钟,你便会毒身亡。现在请你把狱官叫进来,我要他腰间的那一串钥匙。”
说完,龚宓小心地松开了扣住缪凤舞喉咙的那只手,紧张地等着缪凤舞的反应。
缪凤舞被掐得窒息难过,咳了几声,才舒缓过来。她略偏过头,看着龚宓:“咱们俩儿相识相处可不是一日两日了,我了解你的心思。你跟我一样,对马清贵那个老太监充满不屑和怨愤。可是你现在却为了救他,将我押为人质,你这样愚忠,难道仅仅是报复我哥忘记了他的誓约,娶了小云吗?”
“当然不是!”龚宓将自己最好的朋友扣当人质,她也很不好受,声音都在抖,“我只是……我不能违背我义父的命令,我必须要执行他交与我的任务。我不能背叛义父,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还有养育之情,如果不是他,这世上早就没有龚宓这个人了。我将鸿天会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了你们,就当是抵偿我伤害朋友的罪过吧,我也不在乎这件事被皇上知道之后,对鸿天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因为鸿天会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我只是在执行我义父的任务,把那个老太监从天牢里弄出去,交到他的手中!你明白吗?”
“宓儿……”钻心戒是缪凤刚明的一种暗器,其中的厉害他比谁都清楚,他僵立在原地,不敢往前一步,生怕激恼了龚宓,哪怕是她不小心触动了机关,缪凤舞就没得救了。
果然,龚宓的情绪开始激动,手下一用力:“娘娘,没有时间拖延了,如果你配合我,我保证事成之后,你毫无损地回到宫里来。但是如果你顽抗不从,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快叫狱官进来!”
他们在这边僵持着,躲在床上的小云已经吓得抖作一团。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龚宓手上的戒指,看见龚宓指上一用力,她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失控地大叫出声:“来人!”
她这一声喊出来,其余三人都受了惊。缪凤刚回头怒瞪着小云:“你做什么?你想害死凤舞吗?”
“我……我叫狱官,她手动了,我怕她伤了娘娘。修媛娘娘,我求你了,要不你放了娘娘,押着我吧,你不要伤害娘娘。”多少年养成的习惯,小云依旧将缪凤舞的安危当成头等大事。
龚宓起先以为小云要害事,听她这样解释,她已经绷紧的手指头稍稍松懈下来。她冷笑道:“别开玩笑了!押着你有什么用?皇上会为了救你的性命而放我出京去吗?赶紧闭上你的嘴巴,安静地呆着!一会儿狱官进来了,你要是敢乱喊乱叫,就是你害了缪贵妃的性命!”
话音刚落,就听到狱官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这间牢室的门口:“娘娘有何事吩咐?”
龚宓顶了顶缪凤舞的后背,示意她说话。
缪凤舞盯着牢门,开口却说道:“龚修媛,你不要再犯糊涂了!你的义父……”
龚宓打断她的话,冲着门外说道:“娘娘请你进来说话。”
只听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狱官从门外走了进来,也不敢抬头去看缪凤舞,低着头躬着身子:“娘娘,传末臣来有何事……”
没等他话说完,龚宓扬起右手,一枚叶状的小飞刀悄然迅疾地射了出去,正中那狱官的眉心。那狱官本能地抬了头,惊愕地看着缪凤舞,再未说出一个字来,就直直地向后倒去。
只要龚宓得了钥匙,她便会押着缪凤舞去救马清贵,事情将一不可收拾,到时候行晔会不会为了缪凤舞而放过马清贵,龚宓会不会因为紧张而失手杀了缪凤舞,都是不可知的事。
缪凤刚深知这个道理,他拖着沉重的刑枷,奋力扑了过去,抢在龚宓之前,将狱官腰间的一大串钥匙摘了一下,握在手中。
龚宓晚了一步,没能拿到钥匙,顿时躁怒起来,盯着缪凤刚手里的钥匙,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最好把钥匙给我,你也是鸿天会训练出来的人,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我拿不到钥匙,我不会饶过缪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