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慈想说,如果他没有时间,那这张影碟可以当作告别礼物,等瞿藻有机会拿出来看。不过陈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瞿藻点点头,说他有时间。
陈慈拉下窗帘,室内只有电视投出的光源。
影片开始的时候,瞿藻像往常一样,凑过来吻他。他们像往常一样,错过了影片的开头。
然后又错过了推进,转折,高潮,尾声……
陈慈躺在沙上大喘着气,两个人的衣服丢了一地。
这场云雨既缠绵又痛苦,瞿藻和陈慈几乎沉默着度过全程,就连最该肆意的时候,两个人都不敢出声。
他们害怕,怕自己太快乐了,怕让对方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事后,他们环抱着站在浴室的莲蓬头下,温热的水流哗啦啦地从他们的头顶洒下,将他们的泪水一并冲刷到地上,流进下水道里。
瞿藻一遍遍地亲吻陈慈,温柔的,缠绵的,粗暴的,深情的,蜻蜓点水的,欲罢不能的。甜的,苦的,快乐的,痛苦的,他在记忆,也在镌刻,他不想忘记,也不想要陈慈忘记。
他忍不住,开始哭泣,怀抱里的陈慈也开始颤抖,他们在不断降落的水声里拥抱着大哭。
。
总要告别的。
瞿藻的行李就那么多,塞满了三个行李箱,就什么痕迹都留不下了。
他拖着行李箱来到客厅,三只不谙世事的猫便一个个跳上箱子,翘起尾巴,笨拙地挽留他。
他何尝不想留下,他转身,拥抱陈慈,问他:“我们就在一起可不可以,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听你解释就觉得自己是替身,你能不能原谅我。”
瞿藻哀求:“我们就偷偷在一起好不好,不要分开,我很爱你的。”
陈慈看了他一阵,伸出手替他捋了捋碎,耐心地说:“开学前记得把头染回来,条件允许的话,再增增肌。”
“可我不想和你分开。”瞿藻仍坚持,“太痛苦了,可不可以不分开?”
“可我们不分开,只有我们两个人会高兴,所有人都要为我们承受痛苦。”陈慈笑笑,“小藻也不忍心这样吧?”
瞿藻摇着头,跪在陈慈的脚边,抱着他的腿哀求说:“我可以的,我们就自私一点好不好?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开始,可以吗?”
陈慈轻抚他的头顶,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他的脖颈和肩膀上,那么凉。“可是我爸还在住院,你妈妈的精神状况也不稳定,我们两个走了,他们要怎么办?”
他问:“他们大半辈子的事业和心血都在这座城市,我们走了,他们要怎么留在这里继续生活?你有信心不管他们吗?”
“我有啊,我有!”枕在陈慈腹部的头大力地晃动,“哥哥,我只要你,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就好,我什么不要了,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行。没有你我会死的。”
“我会死的……”瞿藻将脸埋在陈慈的肚子上,再次崩溃大哭。
等哭声减弱,陈慈蹲下身来,看向瞿藻。
“小藻,我对你来说只是个过客,你的一辈子还很长,我的也是,但‘我们’不是……”陈慈双眼通红,“我们必须要分开了,我们就只能走到这里了。”
陈慈抚摸着他的头,“小藻,醒一醒,好好想清楚,我们的爱不该是种罪孽,我们不能背负着枷锁谈爱。”
是啊,他们不能,也不该,背负着枷锁谈爱。
瞿藻坐在地板上,迟钝地意识到,过去的时间里他总在怨天尤人,逃避着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他和陈慈的这段爱情,从始至终,所有的责任都是陈慈在承担,是他们的父母在承担,而他只是在享受。他得到了纯粹的快乐,几乎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抽身,他又有什么资格跑回来要求继续?
分离,不是打从他和陈慈这段见不得光的爱情开始之前就已经写好的结局吗?
隔着层层泪水,瞿藻再次看向陈慈,才一个月而已,怎么变得这么瘦了?
不吃饭吗,是医院的饭太难吃,还是没有心情吃?为什么没有心情吃饭?
还要旅行吗,去吧,去晒晒太阳,去冲浪,认识的人,你总要走出去的啊……
瞿藻终于醒了。他重起身,赶走趴在行李箱上的猫,认真地跟陈慈告别。
“寒假我应该不会回来了,明年夏天……也不一定。”瞿藻想了想,“记得让我妈少买点衣服,她总是唠叨你的话,你夸她漂亮,她就会转移注意力了。”
“你要好好吃饭,不要对谁都那么好,可以偶尔脾气。”瞿藻说,“猫的下一次体内驱虫在9月17号,体外驱虫每月一次……”
陈慈点点头,从玄关的柜子上取出一个鞋盒,递给瞿藻。
“这是我爸最开始做给你的皮鞋,是你的码数,应该蛮合脚的。”陈慈说,“以后不要委屈自己穿不合适的鞋了。”
“那你不要饿肚子。”瞿藻最后嘱咐他。
陈慈点点头,盯着地板看。
“哥哥,我能要个临别的拥抱吗?”瞿藻张开双臂,殷殷切切地祈求,“可以吗?”
陈慈往前挪了半步,还是摇摇头,主动伸出一只手,“祝你幸福。”
瞿藻轻笑,毫不犹豫地握上,赠予同样的嘱咐,“祝你幸福。”
会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