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意换了一身黑衣,悄悄来到斛律偃屋后的竹林中,他紧张得心脏都快蹦到嗓子眼里了。
入夜后的药宗堂安静得听不见一点人声,其余人干完活后就纷纷躲进了各自的屋里,生怕出来晃悠不小心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丢了性命。
只有燕丰还在轻手轻脚地往前走。
可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他的心尖上,落不稳,好似随时都能摔下去。
他艰涩地咽了口唾沫,捏着烟筒的手心慢慢浸出一层冷汗,以至于烟筒的表面摸上去又滑又腻。
这个烟筒的外表形似毛,却比毛更细更短,能够轻易隐藏于衣袖之间,而里面装着他自制的毒烟。
毒烟无色无味,只要散入空气中,便会对方圆一里以内的活物造成影响。
这么一筒毒烟,用来对付一个斛律偃足以。
燕丰来到斛律偃所在的屋檐下,绕到窗台外面,往指尖上沾了些唾沫,在窗纸上戳出一个小小的洞。
这种时候,他难免想起他和斛律偃过去相处的点滴。
他很小便认识斛律偃了,他还记得他爹刚死,家里只剩他和他娘相依为命,可他娘还是冒着生命危险藏下了那对来路不明且被人追捕的孤儿寡母。
斛律偃的娘是个年轻又美貌的女子,似乎身子有损,干不得太重的活,但凭着一张美丽的脸,她找到了一份在米庄后院打扫的差事。
那份差事的月钱不多,好在能勉强养活他们母子。
只是好景不长,米庄那个色眯眯的老板看上了斛律偃的娘,并变着法儿地对斛律偃的娘动手动脚,甚至有次险些在后院角落强要了她。
那件事被米庄的老板娘撞破,老板娘当场大雷霆,命人将斛律偃的娘赶了出去。
自那之后,好运再也没有眷顾过他们母子。
斛律偃的娘找过各种各样的差事,洗衣、做饭、干杂活等等,却又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被打骂驱赶。
她美丽的脸似乎成为她身上最大的污点,随着时间的流逝,污点也越积越多,直到最后,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黑了。
她去了醉城最大且最有背景的那家妓院,一跃成为妓院里的头牌,只要有人给出足够多的钱,便能和她共度一夜春宵。
也是从那时起,她性情大变,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斛律偃的性格也从活泼开朗慢慢走向沉默寡言,他日渐消瘦,可身上遍布的淤青始终没有消散过。
那些年里,燕丰是斛律偃唯一的朋友,他带着斛律偃为填饱肚子而做过许多偷鸡摸狗的事。
后来,他现了斛律偃身体上的秘密。
起因是斛律偃在他娘接客时躲在柜子里被客人现了,还得罪了客人。
那个客人是本地有权有势的官老爷,憋了满肚子的火气,全部泄了在了斛律偃的娘身上。
等得到消息的斛律偃和燕丰匆匆赶回去时,斛律偃的娘已经被那个客人用鞭子抽得半死不活,妓院老板以为她活不成了,不舍得在她身上浪费珍贵的丹药,便让两个小厮拿来被褥把她裹起来准备找个地方埋了。
斛律偃冲上去,赶跑了两个小厮,随后当着燕丰的面用牙咬破手腕上的皮肤,将血喂入他娘嘴里。